也有可能是日子尚短,而楚小姐身子骨虚弱,反应敏感。”
楚谣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黄大夫再道:“不过以在下的经验来看,楚小姐多半还是属于水土不服,有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下开个方子,以滋养为主,先观察一阵子吧。”
话不能一次说完么,楚谣心情郁结,点点头:“多谢。”
寇凛给了赏钱,命侍女将大夫送出去,回来一瞧楚谣脸色极差,两弯秀眉微蹙,平素里上翘的嘴角也低垂着,一副苦相。
他于她身畔坐下,在她因牙关紧咬而紧绷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方才疑心有孕,你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如今大夫说了没可能,你怎么愈发不开心了?我有些闹不懂,你这心里究竟是盼着‘有’,还是‘没有’?”
“你呢?”楚谣心烦意乱,不想多说话,简单两个字反问回去。
寇凛陷入沉默。
他被自己抛出去的问题给问住了。
他先前随便想过孩子的事情,只是随便想想,得出的结论是自己根本也不知道如何做父亲。
于是被他抛去脑后。
刚楚谣疑似有孕,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待大夫过来诊断的时间明明十分短暂,他却感觉格外漫长,全部都拿来接受“自己可能要做父亲了”这个事实。
接受之后,心头终于添了几笔忐忑。揣摩着是不是早了些,他和楚谣才刚有些夫妻的样子,就要多一个添乱的了?
何况如今离京在外,还赶上天影“大动作”前夕,时机不对。
所以他和楚谣的想法比较一致,最好“没有”。
但真被黄大夫否定之后,他这心里突然间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失落。
太早么?难教么?说来说去,他怕的也只是再多承担一份责任罢了。就像当初在娶不娶楚谣之间,一样因考虑着利益得失而摇摆不定,反反复复斟酌衡量。
可昨日衡量的有多慎重,于今日看来就有多愚蠢。
不早了,他已近而立之年,无论各方面都足以养活一个孩子。
也不难教,只要自己肯多花些心思。
想通这一茬之后,寇凛原本空落落的胸膛,倏然间又被暖暖的温情所充斥。
瞧着楚谣前后的神情,料想她也应如是。
他伸手将楚谣揽过怀里来,宽慰道:“没事儿,将身体调养好,咱们努力怀个就是了。”
楚谣此时根本没想孩子的事情,寇凛这一抱,下巴恰好擦过她的耳廓,瞬间令她想起那根手指恶心的触感,如被针扎了似得浑身一颤。
她靠在他肩上,下唇几乎要咬出血,心里又怕又恼又委屈,根本忍耐不住。
考虑那么多做什么,碰上这样的事情,岂有瞒着丈夫的道理?
楚谣将心一横,从他怀中挣脱,坐直了身子:“亏得你今日早早处理完事情,早早回来了。”
还沉浸在温情里的寇凛微微一讷:“怎么说?”
楚谣颇有些难以启齿,睁着一对雾气沉沉的眸子看着他:“我清清楚楚的记着,我去沐浴之前,往发髻上戴了两根簪子。”
寇凛不明所以,说着孩子,为何突然又记挂上了簪子?
猛地想起他刚回来那会儿,她反应剧烈,责怪他不声不响,害她以为进了贼。
所以,是真的进了贼?
还搭在楚谣肩上的手掌慢慢捏起,手臂肌肉逐渐紧绷。
“有人在盯着我。”楚谣朝那十二扇屏风看一眼,又朝在房外守着的侍女们看一眼,稍稍仰头凑到他耳边低语,将自己沐浴时以为被噩梦魇住,实则险些被侵犯的遭遇和盘托出。
说话时她胸口起伏不定,缺氧一般手脚发麻。
等说完之后,她微颤的嘴唇从寇凛耳畔离开,身姿也再次坐正。凝眸去看他的表情,却又看不到任何表情。
寇凛只将睫毛微微一敛,视线下移,双眼半睁不睁。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楚谣却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只瞧着他完全没有动怒的迹象,与她的预想不同。
在他长久的沉默下,她越来越慌张,猜测他和自己一样是在后怕,连忙道:“我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的,最近这段日子,你今日回来的最早。”
却听自己劝慰之言说完,原本没有表情的寇凛蓦地阴沉沉冷笑,“我是有多无能,竟令你屡屡将安危寄托于天与佛?”
周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楚谣打了个寒颤,本想去拉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感觉到他的排斥,顿在了他膝盖上方。
“对不起。”不等楚谣将手收回去,控制住情绪的寇凛先出手捉住,声音温和下来,眉眼间带着懊丧,“我只是自责没有保护好你,你莫要往心里去,不然我会更自责。”
“我明白。”他能在发火之前先照顾她的心情,楚谣心中有些欣慰,“可这原本就是预想不到的……”
寇凛沉默,不是预料不到,是他没有主动去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