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
未遇到她之前,他置身世外地看着世事变幻人情悲欢,只道“情”这一字不过是人们的自愚愚人。为情痴狂、为情疯癫、为情患得患失、为情迷失自我、为情甘愿舍弃一切……那是何等可笑愚昧之事?
可如今,当他真正地体会到心中有情怀抱心爱之人与之共享欢愉的滋味之后,方知为情为爱,即便是被天下人笑做世间第一愚人他也甘之如饴。
舍脂本打算就这么赖在床上赖一整天,但还未到巳时,宫里就派了内侍来请百里伶舟,百里伶舟只好歉意地笑笑,讨好地吻吻她的唇,优雅地起身。
“我真命苦……”舍脂伏在枕上幽幽道。
“脂儿,皇上定是有要事——”
“我的夫君为了一个男人下了我的床……”
“脂儿!”百里伶舟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
舍脂转头看着他笑笑,下了床帮他束好发冠,看着琉璃镜中他面如冠玉的模样,手指轻柔地沿着他俊秀的轮廓滑动。
“脂儿,那个任西陵,你……”
“我打算收了他。”是她一时贪玩种的因,既然结了果她又不讨厌那小子,那便干脆收进门,不过以后她断然是不会再自找麻烦了。
百里伶舟面色微微一黯,但这段时间他也有了心理准备,对于任西陵的入门,他不再像过去那般抵触,更何况舍脂还要娶一个苍原王子,平素他和小楼在朝中不能时刻陪伴舍脂左右,这个任西陵还算是个可教之才,在他和小楼不便的时候让这小子陪着舍脂也好。
“没过门之前,你和小楼多调/教调/教。”
“嗯。”舍脂的意思他明白,说是调/教,其实是让他和小楼先立威,如此等任西陵过了门,一辈子也只能是他俩的乖弟弟,半点不敢翻浪造次。
“他要过门的话,那九叶呢?是先纳了九叶还是一起办?”
提到九叶,舍脂柔柔地笑了笑,“等九叶回来再说吧。”
“下雪了!下雪了!家主!快来看啊!下雪了!”沙那罗突然冲进房咋咋呼呼道。
舍脂抬眼望向窗外静静飘洒的如絮薄雪,微一晃神,旋即敛神取过雪狐披风为百里伶舟披上,送他出了府。
雪……
三年前的初雪,她还在苍原。
无垠的雪地接连着天边,举目望去天地一色浑然一体,仿佛这世间就是一片荒芜,繁花绿水不过是人们醉梦中美丽的幻觉。
身后兵刃划断肌骨的声音纷纷响起,不过须臾,七道肃杀的身影回归环立在她四周。
“角木族细作及其部属共四十人。”双钺报告道。
舍脂回身在几个染血的帐篷四周迅速掠过一圈,确定没有生气之后,朝七人一挥,八个浑身包裹在雪白劲装中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融进了天地。
角木族是苍原的第三大部族,虽然已经暗中与亢金结盟,盟誓尊亢金为王推翻猛族的统治,但一切可能威胁到香大业的因素,她都会尽可能早地使之消弭,在她的营中又岂会让他族的细作存活。
走进帅帐,她的香意料之中地正半卧在她的榻上。
“回来了。”郁金香走近舍脂,帮她除下冰凉的软甲,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煨进余温未消的裘衾。
“冷吗?”宠溺的表情与语气像是一位兄长在关心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嗯。”
“鸾儿,很快,很快我便不会再让你穿着盔甲住在这营帐中忍受烈日风雪,我会夺下王城,亲手为你穿上最华贵的凤袍,与我一起接受万民朝拜,共享这苍茫天下!”
“嗯。”天下?她没兴趣,但只要香想要,她便为他送上。
郁金香微微抬身,屈臂撑在舍脂身侧,静静地看着她犹显稚嫩的脸庞,用自己温热的手掌细细地摩挲那如脂的肌肤。
舍脂抬手一层层解开他的衣衫,露出他精壮的胸膛,在那浅浅的粉色之上有一道两指宽的疤痕。
那是被锋利无比的匕首所伤。
她刺的。
郁金香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火热的身躯上,俯身亲吻她娇柔的红唇。
每次忆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他都忍不住想笑,当时,他差点被她宰了。一向独居不让任何人服侍的师傅帐前居然出现了一个幼童的身影,他当然格外注意,只见那个小小的身体套着一件大人的袍子,细柔的长发披散而下,一张小脸长得仿若玲珑剔透的小仙童,偏偏表情冰冷地像千年寒潭中的冷玉。
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知道,她是他的了。
“你叫什么?”他蹲在她身前问道。
女娃一身死寂地垂目而立,双眼明显没有焦点。
他微一皱眉,沉声命令道:“看着我!”
女娃缓缓抬眼,美丽的眼睛仿佛带有魔力的玄黑宝石,让他无法移开双眼。
这是一双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在乎,视天下人为蝼蚁的眼睛!
他要她!
他要在她这双眼睛里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