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趁夜,将这些银子送进票庄,换了一箱一箱铜钱出来。
城南贫户人人夜间都听见屋顶“噼噼啪啪”作响,还当是又下了一场冻雨,清晨起来一瞧,就见屋顶一片金色。
谢玄坐在最高的望火楼上往下看,百姓先是下拜,跟着纷纷用笤帚把铜钱扫起,半个城都是铜子“叮叮当当”的声音。
半城破屋都镀上金光,谢玄哈哈笑了两声,心中一阵畅爽。
小小就坐在他身边,风拂过她的裙角衣衫。
谢玄侧脸看向她,她目视远方,似乎也在瞧着这满城铜钱,嘴角似是含笑,清风拂起发丝。
谢玄替她把头发勾到耳后:“你要再不回来,可就错过许多好戏了。”
确定金道灵再也不能作恶,谢玄用余钱买了一辆马车,车上预备了软食精粮,还带着锅子碗筷,白日赶车,饿了就地煮饭吃。
谢玄牵着小小,走到车前,指着马车道:“你看怎么样?”
车上缀了彩绦,车前挂了两只莲花灯笼,装饰得五色斑斓,里面软枕暖被,还给小小预备了个铜炉,夜里暖脚用。
小小没有说话,豆豆先的“嗖”一下游进车里,在软被中打了个滚,它以后再也不用钻在破竹篓里了。
小小坐在谢玄身边,陪他赶车,天色暗下来时,他们便将车停到水边,谢玄捉了鱼来烤,吃饱喝足,将车顶掀开。
两人就躺在车里,望漫天星河。
谢玄渐渐睡熟了,一点灵光从他眼中飞出,豆豆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来,望着小小的神魂,欢喜得“嘶”了一声。
游出被窝,冲小小猛摆尾巴,跟小小告状。
爹爹太蠢了,根本就不明白它的意思。
小小微微一笑,低头去看谢玄,指尖极轻极轻的抚在他额上,看他在睡梦中还紧紧搂着她。
目乃人之窍,小小离魂一久,神魂必受损伤,寄身在师兄的眼睛里,既能安神魂,又能让师兄透过她见鬼。
这是师父与她情急之中想出来的主意。
大昭将有大乱,不周风吹,乱象早起,师兄若不行善积功,总会再受承负。
得让他多行善事,将功赎过。
譬如今日,惩恶道,济贫困,便是善举一桩。
小小微微叹息,豆豆游到她身边,流火双目望着小小,口中“嘶嘶”出声。
小小摸摸豆豆的头,点起车头那两只莲花灯笼,看着两朵莲花一开一阖,睡进谢玄眼中。
谢玄醒时,莲灯上的蜡烛已经灭了,他茫然坐着,从被子里把豆豆扒拉出来,对豆豆道:“我梦见小小回来了。”
豆豆还想钻回被子里继续睡,可谢玄揪着它的尾巴不许它逃:“她对我说了许多话,我们还去看了赛龙船。”
豆豆挣扎不脱,干脆就不挣扎了,瘫在谢玄腿上,才刚闭上蛇眼,又被谢玄扫到被子上。
豆豆忍无可忍,冲着谢玄“嘶嘶”出声,气得把自己团起来,藏在角落里。
谢玄扶起小小,坐到车前,干脆信马由缰,让马自己在官道上跑,他偶尔飞身出去折一把野花来,塞在小小的手里。
小小竟低头嗅了嗅,她这些日子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不曾对什么东西有过反应,谢玄一发生她喜欢野花,立时移来一片,连花带土栽在车顶上。
远远便只能望见满是鲜花的马车在官道上跑,跑上一程又飞一程,每遇城郭,谢玄都要进城打听,看有没有得离魂症后又寻回魂魄的人。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从七月到九月,谢玄魔头的名声从京城传出,越传越广。
这一日该是给小小洗头的日子,她最爱洁,就算在外,也每隔几日就替她沐浴洗头。
谢玄寻了处城镇落脚,镇中分明门楼林立,却处处都透出衰败的气象来。
谢玄城车驶过街市,竟有三四家店掌柜听见马蹄声便出来争客。
谢玄一放缰绳,沉声道:“可有上房热水,给我备来。”
一面说一面掀开帘子:“到了。”
那几个小二俱都怔住,车中女子生似凡俗不说,初秋的天气便戴了个银狐狸毛的围脖,乌发如漆,发间甚样饰物都无,只有一只龙眼大的珍珠。
可就是这般珠光,也未能夺她肤光分毫。
“小三子!赶紧给客倌买个新澡桶来,要好的。”其中一个掌柜十分知趣,知道谢玄要水是为了沐浴,这样金尊玉贵的夫人,怎么能用旧澡桶。
谢玄喜他有妥当,便进了他的客栈。
小二一边引谢玄进店,一面偷瞄谢玄。
谢玄冲他微微颔首:“怎么?”
那小二原来见谢玄的马车装饰得如此华丽,夫人又打扮得这样贵气,怎么还能安然到城中来,被谢玄一问,笑道:“客倌的身手必是极了得的。”
谢玄一笑:“你瞧出来的?”
这小二步子轻浮,呼吸粗重,半点不通武艺,怎么能知道他身手了得。
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