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我与江眠的初见了。
后来我问她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她不答,只用不忍心看红颜薄命来搪塞我,可是我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却也没往下问。不过因了她,妈妈再也没逼我接过客,因为江眠一气包下了我整整十年。
江眠啊江眠,你道你是行侠仗义救风尘,可风尘救得,感情如何救得你赎了我整整十年,可我却想陪你一辈子,不过我知道这也不过是我的妄想罢了,你的眼里心里只会有你师傅她一个。
我并没有等太久,她再来时,是拖了满身的伤病前来的。
我正在抚琴,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房间里,然后冲我一笑,整个人软软瘫倒在地上,彻底昏了过去。
我失手捂住嘴,知道无论如何是叫不得的,她一定是招惹了了不得的人物,说不定敌人还在附近,若是轻举妄动引来了追兵可不行。
我并没费多少力把她扶到床上,然后解开衣裳,一处,两处,三处……怎么会有这么多疤痕都是新鲜的,有些还渗着血。此时已顾不得哭,慌忙找了药和布给她包扎,万幸只是皮肉伤,她在昏迷中尤自叫了两声,压抑的,额头上汗流如注,做好了一切,我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她了。
没有那些浮夸的装饰,一张素白的脸,睫毛很长,下巴小巧如一弯新月……我着了魔似地吻了上去,直到听得她在梦中唤着一个名字:“穆采薇”
穆采薇,是她师傅的名字吧梦里都忘不了……不过也罢了,听她说过她自小被师傅抚养长大,师傅就是她的神。
“挽挽”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这一次没有再戏谑地称呼我为柳姑娘,郑重地唤了我的名字。
我装作不在意地偏过头“何事”
“若是我将来死了,你能去替我收尸吗”她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再带上两壶我素日最喜欢的陈酿女儿红。”
我怒:“你疯了!”我最害怕的便是她说这个死字,作为一个杀手,她可以接受自己这样的结局,我却偏偏不能。所谓关心则乱,大概也是如此。
“呵,挽挽,谢谢你,你能弹这只曲子吗”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笑意闪闪,一张脸又生动鲜明了起来。
我不耐烦地说:“又是什么曲子”她不会弹琴,却喜欢模仿外面的小调,每次都学了来要我唱。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她自顾自地唱了起来,却是我从没听过的调,缠绵而凄婉,像是在诉说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我也有些被打动了,这只曲子的作者,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呢并非刻骨铭心,却也绝非是不在意。它让我想起了某个下午,在那个下着雨的夏日,我望着院里的荷花,等着一个人。
“挽挽,再见。”她突然挺身勾头在我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轻轻地吻了我一下,像只小鹿般跳了出去。而这一切我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不过我其实是知道的,她说的再见,大概是再也不见了吧。
她曾给过我一场美好的梦,如今也是时候该醒了罢。
江眠
今年的杏花,开得真早。
轻轻浅浅的白色铺满了小小的庭院,一院芬芳,有清风徐来,吹落一地碎花,粉白娇小的花骨朵滚落在地面,像少女柔嫩的双颊,我有点不忍心踩在上面。
而师傅就坐在花树下,静静地看着永远也看不完的书信,有花瓣落在她如墨一般的长发上她也不在意。
说出来大概会让许多人大失所望,这里就是春雨楼楼主日常居住的地方,看起来只是寻常巷陌里的一间小小庭院,并无什么出奇之处,若是有的话,大概便是我的师傅穆采薇吧。
师傅她是春雨楼最年轻的楼主,也是唯一一个残疾的。是的,她的双腿,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经断了。月华色的长袍下,空空荡荡。可是这并不影响她成为春雨楼所有人的神,因为除了她,近百年再无人可以拔起望舒剑。
得望舒者可得春雨楼,这是数百年来一直在春雨楼内部中流传的规矩,至于得到它的过程是什么样的,并无多少人关心。
“眠儿,过来。”师傅望着我笑,她素来寡淡的脸色因了刚刚的咳嗽而添了一抹红,鬼使神差,我想起“人比花娇”这一再俗套不过的话。我乖顺地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发道:“城南崔家,满门。”她的笑温暖和煦,嘴里却毫不留情地说着诛心的话。我有点犹豫,脚尖并在一处又分开,许久未挪动步伐,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怎么,不愿”我想起柳挽央求我不再杀人的样子,她一向孤傲不染尘埃的眼底是满满的关心。
我吞了吞口水,慢慢吞吞地说:“师傅,至少告诉我为什么。”灭门此举伤天害理,我总要知道个理由。只听得她说:“崔家近日杀我楼中数人,若不教训一番,难以服众。”是了,我看着她闲淡洒脱如画中人的样子,常常会忘记,她是春雨楼的楼主呵,杀伐决断,冷酷无情。
我低低地应了句:“好。”你想要我做的事情,哪怕是千夫所指我也会做。因为我这条命,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