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起身,也不阻拦,只淡淡说了一句,“回去了之后呢,继续开战么?”
谭子泓不答,只是大步向外走去。
阿木尔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环视了这宫殿一眼,走了出去。
城外,谭子泓翻身上马,看看身后全副武装的踏云骑,又看了看面前的瓦剌王城,眼睛暗了暗,调转马头,正要下令,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住自己,回头看时,阿木尔手里抱着一把琵琶走出城来。
在看到那琵琶的一瞬间,那颗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又仿佛被钻了一下,不觉间,攥住缰绳的手指甲嵌进了肉里。她呆呆地看着那把琵琶,看着它被送到自己面前。
还是那柄琵琶,只是琴身上横亘了一道裂痕,虽不长,却还是刺疼了眼,在心底也狠狠地捅了一下,闷闷的疼,不尖锐,却疼得窒息。
轻轻波动琴弦,因着那道裂口,声音也不是昔日那般清脆了。
手指抚过琴身的每一寸,心底闷闷越发压抑,酸涩终于一点点涌了上来,如蚂蚁嗜咬般磨在喉头。手指继续着轻柔的抚摸,突然指尖传来了一点突兀感,微微一愣,却在下一刻,眼底的泪汹涌而下。心口的闷疼一下尖锐起来,一下便刺进了最深处。
翻过琴身,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字,她努力用手去擦,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眨了眨眼,一滴滚烫的泪划过脸颊,那个字也一下清晰了。
一个小小的“皎”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体。
“阿皎。”一个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似是还带过一丝气息,酥酥麻麻的感觉太过真实,恍惚抬头,面前是望不到天际的草原。
“将军,旧物已带到,故人还有一言央我一并转达。”男子看着面前人血红的双眸,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小楼一夜听春雨,风啸雨歌若不言。”
“不言……”她苦笑,苦至心头都麻木了,终于缓了痛意。
“兮儿!”一声低低的嘶吼从喉间压出,握着琴柄的指骨泛出白色,滚烫的泪砸下来,却化不开心底的冰。
“兮儿,你再等等我……”
宁昭三十五年,赵珩膝下四公主赵婉病逝瓦剌,宁昭帝闻讯当朝而泣。赵珩年已近花甲,膝下两女被送往和亲皆芳年而逝,心中愧疚难耐,一时竟病倒了。就在京中局势开始起变之时,北境元帅谭子泓上书奏请与瓦剌言和,并请辞兵权。
赵珩病中无法理事,太子不敢做主,便谴派使者安抚,同意了言和,却绝口不提收兵权一事。
宁昭三十五年十一月,赵珩病逝,庙号德宗,太子继位,改元昌和。谭子泓再次上书收回兵权,并推荐将领樊朝宗接管元帅,昌和帝允,但并未依奏收回承宪侯爵位,而是下旨让谭子泓返京。
解下兵甲,仿佛过去的这二十多年也一并放下,从未有过的轻松让人忍不住想要叹口气。原来曾以为放不下的这一切,放下竟是如此简答么?眯起眼睛,看向远方不见边际的草原。
“侯爷此回京城,必会飞黄腾达,安享富贵,末将在此恭喜侯爷了。”看着面前的少年,前来送行的人都忍不住感慨,本是风华正茂之年,为何便一夕之间失去了斗志呢,实在是可惜。
“朝宗,北地这些年仗打得太多了,该是真正休息了,你向来性子温和,把这里交给你,我很放心。”谭子泓不是没有看出这些人眼里的意思,可是这些于她,再无任何意义。
“一切多谢侯爷提拔,朝宗不才,不及侯爷之万一。侯爷当年凭己力服众,统领北地,朝宗佩服不已。朝宗必谨记侯爷教诲,不负侯爷厚望。”樊朝宗已是不惑之年,虽年长谭子泓许多,这些年来却也称得上是她身边最坚定的支持者,只是之前的战争,他仍是偏向主和一方。
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谭子泓拍拍身边的马,望向远处的落日,“你不必学我,你只需忠于朝廷,固守边境便是了。瓦剌狼子野心未死,需时时防范。朝宗,你只记我一句话。北境不可能永远和平,但瓦剌也不可亡。”
“侯爷,朝宗记住了。”
谭子泓点点头,翻身上了马,最后看了一眼军营,金戈铁马,恍若一场大梦,二十年光阴,弹指一挥而过。转过头,前路漫漫。
“后会有期!”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侯爷,一路平安!”踏云骑的各路统领皆眼含热泪,其实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当年谭子泓抗旨与瓦剌宣战,这一举虽未被治罪,可在上位者心里埋下的种子,必有破土的一日,此一别,前路凶险万分。这个叱咤北地风云的少年,再回不来了。
昌和元年,承宪侯谭子泓奉旨回京途中感染恶疾,药石难医,病逝在途中。昌和帝闻之,甚是感慨,追封为太子太傅,下旨厚葬。
对这个少年元帅,宋国的史书还是记载的相当详细。而被野史记载的一段更是被后人津津乐道。
谣言当年德宗欲将四公主赵婉赐与承宪侯,可侯爷心怀北境,断然拒绝,可心念公主终身未娶。便是后来与瓦剌议和也是因为公主病逝,承宪侯万念俱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