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36.雙刃</h1>
斯蘿走出花園,遠處零星的光火晃動著,小侍子們正提著宮燈,四處尋覓尚未歸來的王。
她抬步上前,就聽見有兩個小侍子正吱喳交談。
「黑燈瞎火,感覺就有髒東西,陛下怎麼可能在這兒。」
「我也怕啊,但更怕隨侍大人,你沒看他那個臉──」話語聲在發現背後多了個影子時止住。
小侍子顫然轉身,鵝黃色的燈光,一晃一晃,暈映出一襲白裳。
那魑魅般的藍眼睛正靜靜地盯視著,沉默無聲,準備開口──
「鬼啊!!!!!」
兩個小侍子已大叫著丟下手中的燈直接跑遠,叫著:「出現了啊啊啊啊啊!」
「……算了。」斯蘿本還想追究,可兩個小侍子跑得太快,只得作罷。略微無奈地彎了腰,拾起宮燈,望著兩人逐漸變小的身影,往寢殿慢慢走去。
花苑之徑,偏僻無人。老舊的牆面,雕花磨損的磚,晃動枝葉的林木,一人的踅音。月光灑上纖長身軀,宮燈拉長身後獨影,潔白袍衫隨風飄動,幽然靜寂得彷彿風過之後,人就將消佚無蹤。
她從不畏黑暗,反而喜愛這暗夜中的寧靜,對自己孓然一人亦毫無所覺。
典瑜循著小侍子跑回的路線尋去時,就望見那樣的身影,而那瞬間湧上的無名憂慮與躁動,令他無所適從。他蹙起眉,急步走向她。
「陛下!」
斯蘿望清來人,停下腳步,握著宮燈的手緊了緊。
那晚後,她開始避免與典瑜單獨相處或不必要的對話。既然要切割,那也得斷得乾淨。然典瑜方才的不甚從容與匆忙腳步,引她心口浮上微妙而傷感的霧色。
她面色冷漠,掩飾自己的心猿意馬:「卿如此著急,所為何事?」
典瑜眉間緊皺,望著女王的雙眸,寫盡拒絕之意。
本想說些什麼,到了嘴邊都忘了。
胸口在此刻叫囂著、衝動著,讓他狠狠地吻上面前的女人、撬開那緊抿的雙唇;將她壓上那斑駁的牆面,制服她;讓她回到以往、眼神濕潤著柔麗著渴望著順服著自己什麼都不需要去想。
讓他帶走她,梳弄她的額髮、親吻她的肌膚、含吮她的胸乳、進入她的胴體,日復一日,夜復一夜,讓她在他的手裡沈淪到最底。她不會拒絕自己的。
但他不能。
他不願意讓她知道自己的骯髒汙穢,不願意讓她被自己的陰暗卑鄙所染。
那些渴望已經蔓生著失序,哪天會吞噬掉一切的。
她與自己保持距離,那很好,越遠越好。
儘管丟棄吾吧。
「……典瑜?」輕柔的聲音,喚回他的思潮。
「沒事。」他垂下雙目,接過斯蘿手上的宮燈,道:「您回得太晚了,隨吾來吧……今日的床侍已然在等待了。」
話語是把雙面刃,割傷他人刺痛自己。
斯蘿那些漫在胸口的霧色瞬地化雪。
當隨侍背向她,轉身引路,她抬首,將那些煩人液體都吞回眼珠之內。
拉開一個嘲弄自己的笑。
斯蘿,你傻了嗎?
有什麼好期待的,傻子才還期待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