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伐决断毫不容情,如果说了,或许玉儿就此尸骨无存。她怎么忍得?怎么忍得!
如果不说,难道就满足江采茗的要求?
江采衣生平第一次,选择了拖延。
拖着吧……拖着,或许宋依颜母女会改变主意,拖着,或许能慢慢寻找到玉儿的尸身,拖着,拖着……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嘉宁吩咐其他侍女去撑伞,自己则放慢步子落后了江采衣几米,然后毫不犹豫拉来秋菱。
“娘娘已经糊涂了,这样下去要坏事,”嘉宁低声吩咐,“赶紧去找周福全公公,把宋夫人的事儿跟他说清楚!傍晚皇上就回来了,这事儿必须让陛下知道,越瞒越糟糕!”
秋菱急急一蹲身子,“是,姑姑!”一溜烟冒雨跑了。
背后的皇帝御帐,帷幕被雨水大湿,金漆填画的九天云海中,龙目灼灼,鳞甲怒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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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衣走了,江烨也被江家的车马接走,宋依颜也走了。但是江采茗还留在皇帐里。
非上谕允许,等闲内侍宫女不得入内帐,所以空荡荡的内帐中,只有江采茗一个人。
她抬起脖子,看向帐顶的彩金绣云图案,想着娘亲方才的话。
“……要让江采衣主动迎你入宫,娘看很难。事已至此,我们只好逼一逼她了!”
“……江采衣被曾婕妤拖着抽不开身,你要把握机会。一旦陛下回来,你们成了事,她不认也得认!”
“……你不要怕皇上生气。娘手里有江采衣的把柄,就算拼上命,她也不会让你被陛下责罚!一旦龙颜大怒,你就把一切往江采衣头上推,说这是她的主意!”
“……江采衣想把事儿拖过去,我偏偏不让她如愿!你记住,不管谁问,你都要说是江采衣做主。收你进宫的是她,送你上龙床的也是她。我就不信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江采衣敢否认!除非她要让她妹妹做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江采茗静静的呼吸,收拾好了内帐的血迹和凌乱,然后静静的解开襟口的妩媚盘扣,放下龙床上的纱幔,蜷着身子躺进了宸妃和皇帝同床共枕的寝帐。
孤注一掷,就在今晚。
今晚,她的心愿,一定要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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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婕妤帐子不大,里面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圈儿平时见不着的小仪、小媛们,还有位姓徐的宝林。秋雨淅沥沥的砸在帐顶的桐油布上头,越来越密。
江采衣扶着嘉宁的手,强自振作精神走了进来。在座的诸位小主都只是九嫔以下的位分,见到宸妃的銮驾,便纷纷起身行礼、涌上来不断寒暄。
曾婕妤病歪歪的倚在床头,见到了江采衣也挣扎着要下床。秋日的天气并不算冷,可她身上还是厚厚的盖了一层夹棉的雀金呢锦被。
江采衣瞧着,曾婕妤的脸色白里透着青,指头尖都在泛虚汗,大热天怀里还紧紧抱着个珐琅彩纹的暖炭球,想来身子是虚寒透了,连忙几步上去按住她,“都病成这样,快不要拘礼了。”
曾婕妤一身绿色曳地交领襦裙,黄色窄袖短衫,袖口一片一片连绵婉转的桃形忍冬纹,腰上垂着鲜红色腰带,随着她咳嗽的动作微微颤动。
再怎么生病,也不能阻止女人爱美的心,其他几位小仪小媛也都是罗衫叶绣重,金凤银鹅各梢头。
徐宝林一袭朱色宽袍大袖、青纱中单,黻领朱縠逯襈裾,天衣飘扬,袅袅的立在一旁。她很是殷勤的挤开嘉宁,扶着江采衣在曾婕妤床边的圈椅上坐下。
一时间,几位小主纷纷倒水的倒水,端茶的端茶,都挤着上前来跟江采衣说话。
曾婕妤看着这一屋子的凌乱,赶忙捂着嘴惊天动地的咳嗽了一整,终于把江采衣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娘娘百忙,还特地赶来看我这个病鬼,真让嫔妾惶恐……”
江采衣见她说一句话还要喘两口,立刻推开周围桃红柳绿的几个小主儿,直接侧身坐上曾婕妤的床畔。
曾婕妤是真的病了。一旁的银卷球里烧着鳄梨香塔子,这么浓的香,还是遮不住屋子里特有的病气。
都是年轻花骨朵一样的姑娘,在家里被父亲母亲宝贝大的女孩子,结果就病成这样……江采衣伸手摸了摸曾婕妤苍白的面颊,心里止不住的难过,虽然是不相熟的嫔妃,也谈不上什么情分,但她最看不得病怏怏的女孩子。这一天,有太多太多的痛苦。她忍着心里绞成一团的苦,握着曾婕妤的手,耐心听她哭诉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曾婕妤一面跟江采衣哭天抹泪的诉委屈,一面冷冷瞟了后面被冷落的众位小主子一眼,心里暗唾——呿!平时,她的玉漱宫里连个麻雀都看不见,结果这次生个病,倒招来乌泱泱一片串门儿探病的好姐妹……谁信呢?只怕探病是假,堵人是真。这些小主儿们呆在这,全是等着讨好宸妃呢!
后宫人情冷淡,有几个真朋友?她是个无宠的嫔妃,只在刚入宫的时候承过一次恩宠,就这,也已经快被其他小主用眼刀戳成筛子了。比起她,这些小主们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