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们干巴巴的看着这俩主仆演戏,僵的像是木头人儿一样。
——你喜孕反应大?你干呕?骗谁呀?!这喜脉才诊出来一个月,你能有什么反应?!在座的小主子们都是拼着皇嗣进宫来的,虽然自己没有生过孩子,却很熟悉孕事这一套。怀上皇嗣,至少要二个月才会出现呕吐等症状,现在的江采衣,根本还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阶段好不好?!!!
这一番做作,压根就是你江采衣在给大伙儿喝下马威当头棒好不好!!!
可是……江采衣的干呕是假的,皇嗣却是真的。人家这胎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妥妥的元嫡,这宝贝疙瘩光明正大、真真切切坐在人家肚子里,金贵的嘞!听听嘉宁怎么说?————宸妃不声张,那是人家懂事儿,怕扰了各位小主子欢宴的兴致。
这话放出来,哪个小主还敢摆出一副丧气脸?宸妃有孕,皇室血脉有继承,你敢不高兴?你敢不笑出花儿来上赶着贺喜?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曾婕妤,赶紧从座上起身,领着侍女跪在地上高声道喜。
皇帝万寿,宸妃有孕,自然是普天同庆,大吉大利的好事,哪怕心里酸的像是针扎醋泡一般,曾婕妤脸色却十分到位,语调也是恰到好处的喜气洋洋。
她早就想明白了:横竖,自己在宫里的日子就这样了,男人指望不上、孩子更是不要想。江采衣的风光,争是争不来的。人家得宠,肚皮又争气,若是运气再好点直接诞下一个皇子,还有其他女人什么事儿?从此以后,自己就乖乖带上个笑面具,在未来皇后面前混个柔顺知礼的好印象,饱足终日无疾而终,也就算圆满了。
曾婕妤这一动作,惹得其他小主子们顿时如梦初醒,潮水一般呼啦啦跪了一地。贺喜声此起彼伏,生怕比别人慢了一步。殿里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江采衣没有搭理这一满堂的莺莺燕燕,只是抿着笑,歪头看向沉络。她的手腕被皇帝捏在指尖,传来一阵紧的发疼的力道。
这个惊喜,本来是要宴后悄悄告诉他的,哪里知道梅小仪这么直剌剌的上前挑衅,江采衣自然当仁不让,当即抽回去。喜事当堂宣布了也好,省的那些嫔妃们各怀鬼胎,没个安分。
“……皇上?”江采衣轻轻的又唤了一声,手腕实在是被他抓的疼了,忍不住使劲挣了挣。
下一秒身子轻起,就被他稳稳的抱在了双臂间。沉络一手搂在江采衣背后,一臂托着她的腿弯,缓缓走下了台阶,径自往御辇走去。
他那样安静,那样缓慢,手臂那样稳,似乎是害怕一个微小的轻颤都会伤到她。江采衣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月白中衣一侧,手掌下是他心口难以察觉的起伏鼓动。
“皇上,”她轻轻一叫,他的手臂就更紧了一些,仿佛是护着一个轻薄的琉璃瓷胎,江采衣笑了一笑,便侧头枕在他肩上,不再说话。
两人身侧被朱红长椽支起的青玉竹帘在饱含雪气的风中碰撞,如冰珠雪玉溅落,清脆入耳。天空云层浓白,往深灰里聚了聚,然后零星飘下夹着冰珠的小小细雪。
周福全吃力的撑着长长的三十六竹骨绸伞跟在二人身后,大殿里头的侍膳总管太监见皇帝起身,赶忙喊了一声“撤————”
声音的调子拖得长长的,泛着安宁慵懒的意味。皇帝都离开了,这宴席自然就散了。众位嫔妃侍女们不能越过皇帝去,只得齐齐跪在殿外恭送圣驾。
大红宫柱和窗棂缝隙透出暖红的烛火,光影铺在青石阶上,满目斜风细雪,湿润冗长,石阶柔润的泛着青黑色的湿漉色泽。
大绸伞遮不住雪,就有小小的雪花沾在眼皮上,清清凉凉。江采衣看着皇帝碎光中弧线优美的下颌,忽而就有些眼酸,眼前恍然模糊了一片清淡水光。
……想不到,你竟然这样高兴,这样高兴。
她在他的怀中,只有她能感到他手臂的细微颤抖,能感受到他异乎寻常的心跳,能感受到他颈侧陡然升起的灼热温度。
世间有一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可我知道,这一刻,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爱你。
……
被捧凤凰一样捧回紫宸殿的龙床,江采衣满面红晕的靠在品红大提花背垫上,仰头看着床畔挽着纱幔,艳色逼人却神色凌乱的皇帝陛下。
小心翼翼的侧坐身旁,沉络几次举起手想要碰一碰她的小腹,却停在半空中,犹豫着不敢放下。
“他还很小,”江采衣眨了眨眼,握住他的手缓缓贴近肚腹,然后轻轻把他的掌心贴在了小腹处,一阵暖热,“皇上,我也是昨天才刚刚知道。太医说……长得很好,脉象又沉又稳。”
太医院老医正是几十年的杏林高手,这么早的孕息,一般的大夫是诊不出来的。不过,江采衣这一胎脉象清晰稳健,她又嗜酸,望闻问切一番,便毫不迟疑下了定论。
殿外,宫人见起了雪,忙忙的收了窗,拢了门。雪花堆了薄薄一层在窗棂上,润白晶莹,细雪敲在明纸上,发出盐粒般的沙响。不知道是哪个小宫女惊喜的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