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沉家人特有的傲慢和昂扬。这个小郡主背对着冷冷的冬阳,站在光秃的梨树下仿佛一团激烈的火焰,焚的宋依颜心神俱裂。
宋依颜的内里早就虚弱的如同蛇皮口袋,想起自己凄苦的半生,想起宫里生死不明的爱女,骤然一下子泪水崩然,贴着脸颊涟涟而下。
贱骨头,小郡主叫她贱骨头,那么轻贱,那么鄙夷。小郡主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尊贵郡主,哪里知道别人活得可怜?而今,她孑然一身,毫无和江采衣抗衡的能力,只能用鲜血和缠闹来做最后的反抗和垂死挣扎,这样,也不被允许么?
宋依颜是不会往回看的,她只觉得自己命苦至极,世道不公,苍天凉薄,才会导致她落到如今境地。别人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伤害都是极端的残忍,而她加诸给别人的伤害,却都只是不得已罢了。
宋依颜抖着身子,想起自己这凄苦的半生,泪水鼻涕都糊了一脸,“小郡主,你莫用眼梢剜人。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是金尊玉贵的郡主,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哪里知道别人活得有多苦?”
她恨恨一把抹去满脸狼藉,别开小郡主的鞋尖,“我的家在沐阳,多年前瓦剌人来袭,整座城都没有吃的。我们饿的发慌,只好去剥树皮,啃荒草,再到后来连树皮荒草都没有了,就只好去掰死人手里的粮食,割路边死牛死羊的腐肉填饱肚子。一场仗打完,城里的青壮年死的死,伤的伤,我的家人也没了,我孤零零的一个孤女,吃口饭喝口水都做不到,这种日子你过过么?你能想象么?”
“我嫁给晋侯爷以来,虽然备受宠爱,可为了一个名分就等了整整十年!乱世飘萍,我一个女人没有半点依靠可傍身,一切都靠侯爷可怜施舍。世道不公,硬要把人分出三六九等,分出嫡庶来!我只不过沾了个妾室的名分,就处处受人白眼,没人瞧得起,公公婆婆也不待见!这是个什么世道?妾室要服侍元配,哪怕被打骂发卖都不能反抗!如果能做正室,谁愿意自甘下贱?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还有我的女儿……”提起江采茗,宋依颜涌满了泪,拢了拢残破的衣衫,痛楚的缩作一团,“那时我是个妾身未明的外室,没得到公婆认可接纳,我的女儿刚刚生下来时,就只有个名字,连她父亲的姓都不敢冠上。她犯了什么错?她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她也一样是侯爷的孩子,应该和嫡女拥有一样的权利!可是自小到大,任谁提起她,都排在江采衣之后,被她用嫡长女身份压的死死的!江采衣压制了茗儿一辈子,居然连进宫选秀也不放过!她如今的皇后位、尊贵荣宠全都是从我女儿身上偷来的,皇上想要的根本不是她!她得了皇宠,得意了,就大摇大摆的回府戳我的心窝子,她配么!她把我女儿关在深宫内院,不让她见皇上一面,这毒蝎子一样的女人也配登上北周后位,简直就是苍天瞎了眼!”
小郡主冷笑,“宋夫人,赶紧把嘴巴洗干净了,本郡主可不是皇后娘娘那种软和人物,任你颠倒黑白的。你家那个江采茗我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妾养的小家子货,就知道闺房里头那点拉拢男人的手段,也配入皇上的眼?你以为皇上是江烨,吟几句琴棋书画、装几天空谷幽兰就能上套?就你家酸眉小眼的那位江采茗,哼,爬龙床还让人嫌脏呢!”
小郡主一脚踢过去,把宋依颜踹倒在泥水里,看着宋依颜气咻咻的滚在雪水里狼狈喘气,“再别说皇后偷了你女儿什么。皇后是我北周的国母,正正经经的天子嫡妻。至于你家江采茗,不过是冷宫里一个二品昭仪,妃位都排不上的贱妾,也敢埋怨天子嫡妻?趁早自己缩着脖子过活,兴许还能得个善终!”
宋依颜气得胸口扎了一刀般,“小郡主,你是嫡女出身,你看不上妾室,看不上庶子庶女,那是因为你没有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你知不知道他们的日子是怎样的?如果你不是郡主,而是王爷在外面生的庶女,你也会像我一样想要拼命给自己和女儿挣一个前程,绝不再任人践踏!”
小郡主哈的笑了一声,满眼鄙夷。这种说法从小到大她不知道从多少姨娘嘴里听见过,早就已经练就金刚不坏的外壳。在这些姨娘嘴里,仿佛妾室的苦痛都是正室造成的,那么,她们拼命挤占正室,生下庶子谋夺嫡子的产业爵位,给正室添了无数的堵,又怎么算呢?
看看这些妾室,一个个都是这幅柔情似水、满腹算计的猥琐模样,真真上不了台面儿的小家子玩意,好像人活一辈子,就她们最委屈。
“宋依颜,你安生听着,听听本郡主为什么瞧不上你和你女儿!帝都人人皆知,江烨为了你宠妾灭妻,熬死了多年的发妻,扶正了你一个无媒苟合的贱妾!本郡主是没有饿过肚子,但是我如果有一天处在你的位置,绝对干不出这么这么自甘下贱的事!”
“什么叫做发妻?江烨未曾发迹时,是安国夫人在旭阳战火中扶持他,饿着肚子照顾满院伤兵,上服侍公婆,下抚养子女!你只埋怨自己是个妾,没有占全正妻的派头,那你吃过正妻的苦么!我的母妃是父王的正妻,你看着眼热,可你知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的父王倒台获罪,一并倒霉的是妻族,一并发配的是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