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疲的娱乐。
只是白圭不知道,她与冯诗翠开扇随着伴奏琵琶舞的欢,陪坐的月沉殿众却是看傻了眼。
没有人能想到,那个司刑罚雷厉风行的冷面副殿主,竟能笑得如此春暖花开,甚至还愿这般在众人面前款款起舞,美人飞天,舞的经过的其他画舫游人都不住叫好。
骑马、游湖、品茗,白圭与冯诗翠仿若寻常江湖儿女那般,无所顾忌的玩。
只是当她们玩累在旅社落脚,双双躺到软踏上谈心时,月沉殿这一挥之不去的沉沉黑影,还是会压上心头,环绕她们话题,久久不去。
“还记得这几天一直陪着我们的紫云吧?”
这夜,白圭躺在冯诗翠膝上,看她优雅替自己指甲上色时,冯诗翠忽然这样开口问道。
“嗯,知道,身手很好,怎么了吗?”
“她是你当年救下的孩子之一,送到小门派学成武艺后又跑回来了,后来成为了我的左右手,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埋怨过月沉殿半次。”
阖眼感觉豆蔻红涂抹于自己指甲的冰凉,白圭浅浅的笑了。
“没想到那些孩子,竟然真的有回来的。”白圭发自内心感叹道:“我还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逃得离我越远越好。”
“有的,”白圭上方的冯诗翠散着发,这样温温对她道:“有的,只是你来不及亲眼见证,就赴往黄泉了。”
一阵百感交集,白圭轻轻睁眼,望着上方梁柱,有些恍惚。
“十年真的是好久啊,”她忍不住道:“我没能亲眼看见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
那晚,床踏上的冯诗翠像个母亲,让白圭枕在她腿上,一梳子一梳子替白圭梳理那头长发,就像从前一样。
同时,冯诗翠也同白圭细细说起这十年里,众人的景况。
冯诗翠说她虽是副殿主,但和丁哲骧依旧无话可说。
“丁哲骧那家伙还是一样孤僻吗?有心腹没?”
“没有心腹,只有死卫,”冯诗翠淡淡答道:“但这么多年,丁哲骧将月沉殿维持的很好,即使多次名门联合围剿,月沉殿也没因此衰败。”
“……辛苦你们了。”白圭由衷道。
即便月沉殿是这么世人杀之而后快的存在,但的确是数百条人命,数十个家庭。
谁不想活呢?可是有些对立是注定,身陷的数辈恩怨,真的不是能说脱身就脱身的。
然后冯诗翠说,虽然有些遗物被她们这些旧人瓜分了,但白圭往日的寝房与生活空间都还在,因为杨书彦上任犬宫之主后,就下令不许做更动。
同时,冯诗翠也提及百狐,那家伙是如何近乎疯狂的自愿烙上咒印,进入此世不得超生的犬宫,又是如何汲汲营营征讨立功,换上女装愚弄世人。
冯诗翠也提到了闵上轩,只是是用嘲弄的鄙夷口吻。
“你死后,我一直看着他,看他何时才要从骗自己恨你的自欺欺人中醒来,”陷入回忆一般,冯诗翠嘴角含着嘲讽的笑,目光遥远:“恨妳?想伤你杀你?我真想问他,闵上轩,你舍得吗?”
冯诗翠眸子发冷,完全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轻蔑:“当我看见闵上轩开始失魂落魄时,真是替你痛快啊,你不会懂得,白圭。”
冯诗翠说,闵上轩为了与白圭她的约定和那份恩情,演的角色是如此到位,给的温柔是如此竭尽全力,连外人都看出,那戏真到连闵上轩自己都常忘记那只是戏。
然后白圭死后数年,闵上轩才发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曾几何时那份感情已经有血有肉,成为了他的命,再也不能剥离。
“折磨他吧,”冯诗翠这样对她温声浅浅笑道,“折磨闵上轩,把你以前品尝到的,都十倍还给他,不要手软了,白圭。”
然后,冯诗翠也提起了那个月沉殿替她准备的复生咒。
“大部分的我们,都花了不少力气享用那串古怪黑佛珠让你复生,只有杨书彦没有兴趣。”
本来有些出神的白圭被冯诗翠这么一句,瞬间拉回了心神。
“为什么?”白圭蹙眉:“他有说为什么吗?”
冯诗翠缓缓点头。
“他说,你并不需要再回到这个世界,徒受折磨。”
而白圭安静了。
十年之前,面对庸碌纷扰的未来,与腹背受敌困境,白圭的确疲惫了。
只是没想到杨书彦早早看出了那份困倦,与无法超脱,甚至站在与冯诗翠她们反面的立场上,阻止她们将自己复生。
听着冯诗翠娓娓道来月沉殿这十年景况,白圭说不清此时自己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陌生又熟悉,想逃离却又无限记挂。
感觉就像笼中的鸟儿明明被开了笼门,却突生犹豫。
“我总是在犯一样的错,很多事都是,呆傻固守那份希望……”抬眸望着上头冯诗翠,白圭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诗翠,你会不会觉得我愚笨又懦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