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而明亮的灯光从大开的门里照出来。他心中溢出了一种倦鸟归林游子归家的温暖之感。但是接下来的事,却让他懵了。
她居然出去了,不在。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杨敬轩慌了,刚才的种种激动温暖都飞了。赶紧先赶去了衙门,她不在。又赶去杨氏家,也不在。摆脱了他妹子仿佛没有尽头的追问之后,他再怀着侥幸的心找去她家,得到的回答是她还没回来。
杨敬轩的心一直下沉。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除了这些地方,还会去哪里。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遇到危险了。但是曾威胁她安全的人已经被关进了监牢。而且之前招娣的说法是她打扮得很整齐地出门,神色也很愉快,就像要去赴约见人。
她去赴约,约了谁?
杨敬轩的脑子里迅速浮现出了无数个可能的男人。后街开饭馆的鳏夫许九,拐角处的金匠康大福……他早从刘大同的口中得知这些男人之前都对她有点意思。除了这些人,他甚至想到会不会是那个何大刀突然又冒出来找她……
他也知道自己这想法很荒唐。所以立刻否定了。但问题是她真的不见了。
现在到底该去哪里找她?
杨敬轩后悔得要命。为什么昨天没早想到跟她交底?正发急,忽然仿佛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地方。立刻翻身上马飞快而去。
他终于赶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急匆匆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一个孤单的娇小身影正安静坐在他家小院里他平日用来练臂的大石锁上。听到门的响动,那女子转过了身,笑盈盈道:“我知道今晚城外的张庄正在唱戏。你带我去看戏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 黄色月亮、过堂、喵tt、暗香、vt、梵高的耳朵投雷。
☆、V章
张庄出了一位百岁的寿星。今天正是老寿星的百岁寿辰。这件事连李观涛也知道,还特意亲自写了匾额送去庆贺。张庄深以为荣,族里决定搭了戏台请戏班子唱三天的戏。今天便是首台大戏。这对于平日只有过年时才能看几台大戏的人们来说实在是件难得的快活事,所以消息传来,不止附近方圆几个村的人都赶过去,连县城里也有不少人凑热闹,比过年还喜庆。
杨敬轩带着林娇挤在戏台下的人群里。他们到的时候,头一出贺寿的热闹戏已近尾声,现在换了一出他不知道名目的戏。比起先前的锣鼓齐鸣要清净不少,只有一个穿了身粉红脸抹得像刚从面粉堆里扎出来的女伶站在台子中间,扯了方帕子翘出兰花指,依依呀呀开始唱道:“二十姐儿弗着在踏床上登,一身白肉冷如冰。便是牢里罪人也只是个样苦,生炭上熏金熬坏子银(人)……”
这便是乡下摆戏台的风俗了。这时令,风俗虽鼓唱保守严防男娼女盗,只是食色却是人之天性,又怎么可能彻底被压灭?所以千百年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乡土地方,只要是搭戏台唱戏,前头那正戏过后,待夜幕变深,后头便必定会上演一出俗艳戏。内容多是才子佳人小尼姑思春大闺女闺怨,必定有一幕艳遇,而也必定没好结局。所以绝不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伤风败俗。
现在也是这样,这戏子一开腔,登时便吸引了台下挤得密密麻麻的人群目光。妇人和躲在背后的羞红了脸的大姑娘们退到边缘角落,却也不肯离去,一边对着摆头弄尾的戏子指指戳戳,一边摇摇晃晃踩在高高田垄和石头上翘首看着台子上的动静。男人却无顾忌了。不管老的少的纷纷朝戏台子前挤涌着去,仿佛靠那台子越近,离那香艳而挑拨人心的艳遇就会近一些。
那女伶发完了一阵闺怨,又出来一个白面书生,对唱了几句,戏子又依依呀呀唱:弗见子情人心里酸,用心模拟一般般,闭子眼睛望空亲个嘴,接连叫句俏心肝……
随她抑扬婉转的声音,台下男人的魂都被勾了去,所有人的表情都只化成一个:微微张着嘴,眼里冒着光,恨不得自己能爬上戏台钻进去化身那个白面书生才好。
杨敬轩的脸慢慢地红了。
他现在很忙。要保护着林娇不被人潮挤冲到,更要防止她被心怀叵测的粗鲁男人趁乱占便宜。刚就有个女人发出声尖叫,又半嗔半怨地斥骂了一声,大约是被近旁的什么男人给抓了一把,随即是阵哄笑声。大约是平日压抑太过,逢到这样的场面,台子下的灯火也照不亮每一处,人天性里的俗陋劣根便都肆无忌惮地开始蔓延抬头。现在他听到台子上女伶这样的泼艳唱词,鼻息里吸进她的体香,她站他身前时,不可避免地又不时与他的身体有些挨擦碰撞,前夜与她未竟的那一幕竟又浮上脑海,一阵耳热心跳。
“阿娇,咱们走吧……”
当台子上的女伶和书生开始扭扭捏捏对走花步,引来台下一阵喝彩声的时候,杨敬轩终于忍不住,俯到她耳畔低声道。
林娇却正看得兴起,摇头不愿。杨敬轩无奈,只好又陪了片刻。看到那台上的二人眉眼传情,唱词勾搭渐渐更甚,听得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自己身前的她却丝毫不怯,一咬牙,一把抓住她手,便把还津津有味的女人给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