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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仓皇撤军,处于北豿腹地的十万士兵多半会被前后夹击。信马关中的北豿军极为精良,一旦撤围,他们必然反攻。但如今,不撤兵,粮草去哪里找?皇上怎么办?
或者,徐厉和赫连玄都有勾结吗?!如果没有,为何她一被赫连玄都牵制,徐厉就突然出手?或者一开始,本已同意与大魏交好的赫连玄都为何突然翻脸?
如果有,他们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不论有没有,只要北豿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就会立刻明白——自己已然占据了主导地位。深入北豿腹地的十万人,已经从利刃变成了美食。
说到底,军事就是为政治服务的。没有政治的支持,军事根本难以维持。
宁姽婳咬着嘴唇,面色阴郁。
宁家的家产,已经用完了。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如果早察觉到不对,她完全可以保留些家产,靠宁家的家产及手上的军队打回京城。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宁姽婳深吸了口气。
冷静。
如今的重中之重,是尽可能地保住有生力量。徐厉虽然困住了皇帝,但地方诸王、官员还在。战争短时间内不会平息。
要带兵投奔哪一方吗?还是拥兵自重?
她回忆了一番,冷笑了一声。
前者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她毁掉这张脸。地方大员基本都是任过京官的,听说过她的名声。如果投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弄到床上去了。
拥兵自重更难。她手上这点兵力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下来,连粮草都没有,说不准一转眼就被人歼灭了。终究是古代的士兵,素质有限,不可能指望他们真的跟她患难与共。
宁姽婳注视着铜镜,用手中的清兰刀在脸上比划。
医药缺乏,也不知会不会感染。万一破伤风就麻烦了。
怎么划比较好呢?或者直接削掉几块肉?古代有割掉鼻子的刑罚,可是似乎有点太痛了?
*
宁姽婳最后没有下手。
倒不是怜惜这一副容貌。宁姽婳从来就不是在意容貌的人。只是,这个时候万一伤口感染发炎,麻烦的还是自己。
宁姽婳盯着铜镜中自己模糊的面容,深吸了一口气。
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吧?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原本彷徨无措的眸子渐渐变得平静,微微颤抖的手恢复正常,翕动的嘴唇重新静止。她试图扯动嘴唇笑上一笑,却发现,她似乎没有了笑的力气。
她的好运似乎用完了。
直到被赫连玄都包围,宁姽婳才收到消息:那十万大军早已灰飞烟灭。
赫连玄都不是一般人。跟随在宁姽婳身边的寥寥数日,他已经摸清了宁姽婳用人的方式。切断她消息传播的途径,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只是杀几个人罢了。
战场上的人,只是数字而已。
被包围的当天晚上,宁姽婳知道:这场仗已经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她走在军营中,依稀听见了“她是妖女”“女人哪能进军营”之类的议论。她没有回头,一路所听到的议论却始终没有断绝。
她知道,军心已经乱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什么九天玄女下凡,她也配?”
“那张脸长得就不正派,还不知道是怎么得了这个地位的。”
“还能靠什么?一个女人……”
“才几岁就这样了,看来宁靖河死得不冤啊。”
“对哦,还没出阁的女儿就这么孟浪,宁靖河那样子多半也是装的吧?前两天啃过两本书的那谁说的什么词来着……光……光风霁月!”
“你说,我们现在去找她,她会不会……?”
宁姽婳早就听惯了。
也不知那些闲人哪来的恶意。她几乎是在人们的恶意中长大的。开始还会反省自己是不是有错,后来见他们翻来覆去都是那些东西,也就无所谓了。
她真心感到奇怪,那些人天天盯着别人这样那样,到底是哪来的闲空?他们真的不累吗?
宁姽婳什么错都没有。非要说错,她一不该是女人,二不该长得好看,三不该家世光鲜。最重要的,她应该低调行事,长得好看就在家待着别出门招摇过市,有一身好功夫就好好藏着掖着免得让人觉得她不是个好女人,有一个好头脑就假装平庸以免被怀疑不安于室,有一个好家室就低调到趴在地上吃灰以防别人自我轻贱——她不知道那些骂她的人累不累,反正她想想就快累死了。
别人不累,她累啊。
而且,事态恶化,他们固然可以可以幸灾乐祸、看个乐子。大部分时候,他们确实是没有损失的。但如今的情况,宁姽婳吃亏,他们搞不好要丢命,分散在大魏各地的家也会受到毁灭性打击。这种情况下,不好好想着怎么帮宁姽婳战胜危机,反而无所事事地聚成一团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