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他低垂双目,睫毛黑如鸦羽,跟着垂下来,带着种无奈和哀伤:“她几点出发?”
宗琪小声道:“定的是十点,姐夫,我姐也是真没办法,形势严峻,我们和异形暂时划定的界限屡次被它们试探,眼看就想翻过天去,要是我姐不出马亮一手,证明自己实力犹在,稳定军心,恐怕我们自己内部先要乱了。”这阵子物资越发紧缺,和别的星球联系的渠道全部被切断,独木难支。偏偏苏拂又是个菩萨心肠,这样艰难的境况下还兼顾着接济难民,军中不支持的声音越来越大。
异形一时半会儿是打不退的,不以战养战,大家都要喝西北风去。
张予明沉默半晌,涩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是我强人所难。”
“不不,姐夫你别这么说。”宗琪连忙摆手,“你对姐姐的好,大家全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是担心她,唉——只怪我们天燕没有几个可用的人,我也觉得汗颜。”
两人对坐无言,良久后,张予明起身将炖好的药汤盛出来,递给宗琪:“殿下,麻烦你帮我给她送过去吧。”
宗琪愣住:“姐夫,你还在生气吗?我不是都和你解释过了吗?你自己送过去呗,别让我姐难过,她很担心你。”
张予明摆摆手,将他送了出去。
苏拂沉默地就着宗琪磕磕绊绊的解释和安慰,喝完了手中的汤,只觉得口中苦得厉害。
“姐姐,姐夫是心疼你才会这样,你自去忙你的,过两天他自己转过弯来就会好的。”他说这话时,自己心里都没底气。
“我知道了。”苏拂淡淡道。
她的手却无意识地捏弯了勺柄。
她不是没有心的人,向对方迈出那一步之后,便只想一心一意对他好,令他喜乐无忧。
可人往往身不由己。
自己亏欠他的,只怕会越来越多。
夜色渐深,到了行动的时刻,大军在九峰山顶的一片平台上集合。
苏拂扫视了眼整装待发的战士们,握紧手中的兵刃,正准备下令出发,忽然瞳孔微缩。
第一排的角落里,有张埋在盔甲中的脸,莹白如玉,神情稍有倦意,目光却如烈烈山火,生生不息。
他回望着她,还向她微微眨了眨眼。
苏拂一时心乱如麻。
他怎么混进来了?他要做什么?不行,他不能跟着去,乱军之中,刀剑无眼,他又没有自保能力,这不是在胡闹吗?
可她能怎么办?难道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令他回去?
别人都能为国捐躯,他凭什么例外?她如果将私心大白于天下,以后又该如何服众?
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没奈何下了命令,领兵出发。
这场战役,是苏拂打得最胆战心惊、忧心忡忡的一战。
最开始,她还能分出点心力去看顾他,可不知道他是赌气还是动真格的,一转眼便钻进了一艘星舰,冲进弥漫的硝烟里,和其它战机融在一起,分不清了。
这之后,每有一架己方的战机坠落在地或和敌机相撞,炸成一团烟火,她的心就会狠狠一跳,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气。
如果那里面是他,她该怎么办?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想想,也得不到答案。
所以,看着她上战场的他,也是这样的心情吗?心脏犹如在火上烤,下一秒或许是天堂,也可能跌堕入地狱。
身体还没恢复好,她却已经顾不得,强撑着将所有的精神力激发,大败异形后,她深一脚浅一脚往人群里奔。
部下神情激动地涌上来恭喜她,话还未出口便被她打断:“你们看见予明没有?”
“什么?”一群人有些懵逼,“他不是留在营地吗?”月黑风高,基本没有人注意到张予明的存在。
苏拂皱紧眉头,提着一口气到处搜寻,却哪里也找不到。
地上横陈着许多战士们的尸体,面目全非的,身首异处的,还有些与坠落的战机烧做一团,血肉都融进去,什么都没剩下。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想流泪,眼角干涩得厉害,一抽一抽的疼,却哭不出来。
正失魂落魄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苏苏!”
如聆天籁。
身形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看见一张脸被弄得黑漆漆的张予明眯着笑眼冲她招手,另一只手还扶着一个伤员。
她狠狠吐出一口气。
将伤员交给过来帮忙的医生,张予明小跑过来,想要伸手摸她的头发,却又顾忌自己手太脏,收了回去。
“你刚才是在找我吗?”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真诚干净,像汪着一泓清泉。
苏拂的眼泪这才迟迟而至,悄无声息流了一脸。
张予明吓了个半死,手忙脚乱帮她擦泪,一不小心把她也擦成了一只花猫:“别哭别哭,你哭什么呀?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不该跟你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