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回朝,是别样的热闹。
颜辞镜与戚绝并肩而行,予一身民族风的衣服紧跟着她。那将军骑马走在最前面,神气的样子和予身下的马无二。戚绝和颜辞镜的马倒是和他们本人一样低调沉静。
沿街的人都在欢呼,对象却是戚绝和她们,那将军的无用,似乎连百姓都知道。
隆冬竟也被这欢呼与热情给捂热了。
“阿姐,你看那楼上的红衣男子,瞅你瞅得出了神,跟得了癔症似的,该不会是姐夫吧?”她本是调侃一下她的魂不守舍,却看见她身体一颤,表情隐忍。
——许我年岁清浅却赠我孤枕
报你异世相狎然弃你敝履
当年我年少与你结了同心,却终日如金丝在笼,郁郁寡欢。
而今在这仅有对方的异地,与你亲近形成羁绊,始乱终弃。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本意,她不在乎会不会被人觉得是个无情无意的渣女,可她在乎自己的本心。
江城浩见她扭头,心中本来的纠结与怨恨全都变成空白,如街头残雪,斑驳得快要失了踪迹。
颜辞镜就这么一路看着他,心中的厌恨被刻意压制,只是看着他的身形就会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
——没有我,他在这里该怎么办?
这句话仿佛是自己说过的,刻入骨血,却让她不敢回想。
“秦静——”他突然觉得几个月来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发泄口,双眼赤红地冲着窗外喊。
楼下有些百姓已经住了口,看这手段厉害的江大老板是想要做什么。
颜辞镜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堪堪别过眼,试图遮掩自己的尴尬,身体却很诚实地在屏蔽一切除了他以外的人制造的声音
戚绝脸上带了促狭的笑意,第一次用这么不正经的语调问:“颜妹的嗯?”
颜辞镜还来不及回答戚绝,就听见了楼上近乎破音的怒吼:“——”
直到走了数十米,颜辞镜还是以土梗木偶的姿势仿佛被回声围绕着。
“他说什么?”戚绝困惑地看着瞬间从怀春少女变为怨夫脸的颜辞镜。
“他说欢迎得胜归来”她硬是挤出来一个笑,仿佛是刚腌上的梅子,滋味独特到让人心惊肉跳。
戚绝若有所思。
予则深陷自己的世界。
江城浩喊完就关上窗户掩面。
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看到她一副神清气爽又爱理不理的样子,他真的想操她大爷。
但是辛辛苦苦营造的温柔人夫形象完全垮掉了吧大概。
晚上的庆功宴,在皇宫大殿中。
予因为有事请辞。
军功不多的已经受到应有的赏赐回乡。
颜辞镜独独找不到戚绝了。
晚。
小雪。
歌舞升平。
颜辞镜抬眼看向上位的人,少年有成的女人,不怒而威。而她身边那个笑得温柔贤惠的正皇夫戚绝?
那个把她丢在马上带回军营的美人上司,那个义正言辞求她保家卫国的女人,那个说将军之位给她又何妨的副将变成了个男人?!
只见他仿佛用口型对她说:“向右看”
颜辞镜扭头,果然看到了一个让她心情更加复杂的人。
江城浩穿着招摇的大红色,衬得脸色白得透明。而他一手抚着肚子,一手在接一边的敬酒。
做的一手好死。
她真想给他两巴掌扇醒他,是故意气她也不用拿孩子出气。
江大老板。
手段狠厉,崛起速度惊人,商业新意层出不穷,垄断各个年龄段的顾客。
她完全可以想象他可能是以为国家贡献生产总值的殊荣被请过来的。
莫名其妙,懂得有关他的一切定位。
而他媚眼如丝,与其他女人相谈甚欢
心下的不快更深,她早早地辞别。
那小皇帝眼睛几乎要黏在她身上,她自然能猜到,司赢死之前,一定会告诉她等她长大后,要找颜家后人。
途经红梅园。
一男子正捧着地上的碎碗,面色痛苦地坐在落雪中,抬眼看她。
纷纷扬扬的红梅花瓣和他一身红衣相得益彰,说不上美绝,但总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
“秦静好痛”他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渐渐雾气弥漫。
她的身体快一步跑到他面前,轻柔地把他揽在怀里。然而当真正触及到他的温度,她又无法解释自己的动作,明明碰到他时,心中还是厌恨为多,但想要保护他,仿佛成了本能。
她曾经很爱他么?有多爱?
“我想你秦静”他放纵自己在这个曾经弱不禁风的女人怀里放声大哭,一如她曾经对自己的纵容与忍让。
颜辞镜张了张口,最终把他抱了起来,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走向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