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朱利亚诺,当初在庞托城的那间酒馆,我选出了三个候选人。一个是出身平凡、心中燃着烈火的少年剑客,一个是身负血海深仇、走上黑暗之路的贵族子弟,还有一个身世比别人都更加高贵、背负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血统所造成的诅咒。不管选择哪一个,都定能谱写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但最终我选择了安托万。你知道为什么吗?”
“愿闻其详。”
“因为你们是刺客。”雷什塔尼说,“刺客没有什么传奇。你们是歌谣中的一抹阴影,书页间的一道血迹,你们或许做过很多事,甚至影响过这个世界的进程,但你们永远不会是英雄。”
朱利亚诺笑了。“我想,我们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不足为外人道。”
“那么你的这个故事是怎样的呢?其中是否有一个章节叫‘屠龙’?”
“我的委托人希望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我不会杀你的,”朱利亚诺惋惜地说,“因为我直到现在还是把你当成朋友。”
“你要怎么除掉我?”
“从世界上消失的办法不仅仅只有‘死’。还可以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拔出腰间的剑,放在雷什塔尼脚下。
“你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我请求你离开法古斯。”
雷什塔尼哑然失笑。“离开?我们龙族在无名之力的指引下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执行各自独一无二的使命。现在你竟求我离开?”
“难道你觉得你留在法古斯,还能继续完成你的使命?”
朱利亚诺看着安托万,“你没答应他,对不对?”
少年剑客垂下头,小声说:“嗯,我拒绝了。”
“安托万的回答和达理安一样。你总该有所觉察了,雷希。奥拉夏说的对,世界已经改变了。世界不再属于古代族裔和龙族。所以……不要再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行了。人类有权支配自己的命运。”
“你居然说出这种话!你自己就败在命运的脚下,竟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雷什塔尼抓起朱利亚诺胸前的圣徽。冰冷的金属刹那间变得烙铁般火热,烫伤了吟游诗人的手。但他没有放手,反而攥得更紧。
朱利亚诺叹了口气。“我的确没能摆脱命运的束缚,但我能了结它。恩佐从他的老师那里继承这枚圣徽,我又从恩佐那里继承它。但是这传承就到此为止了。我不会替自己寻找学徒,不会再把圣徽和剑传给后人。我死后,我们这一脉的传承将会在我这一代终结。”
雷什塔尼松开手。他手掌被严重烫伤,但几秒之后,受伤的部分就开始自行愈合。
“我以死亡来反抗命运。终有一日,我们会彻底摆脱它的束缚。”
吟游诗人甩了甩手,伤痕无影无踪。
“连你也这样……”他悲伤地退后,“你们让我离开,可我能去哪儿?不在这个世界生存,又能怎么办?”
“古代族裔最后的流亡者们打算乘‘黑鹤之舟’离去。飞行船现在就停在赞诺底亚附近的一处海滩上。”朱利亚诺说,“等所有人到齐,他们就启程去往群星间的国度,寻找先行一步的亲人。我想,他们会很愿意带上你,只要你肯跟他们好好谈谈。”
“我?跟那帮精灵?”雷什塔尼感到不可思议,“先不提这个,就算他们同意带上我,他们的‘神’想必也不会欢迎我。”
“你害怕了?因为事情不在你的掌控之中,所以你退缩了?”
雷什塔尼的瞳孔突然变成爬虫类一样的细缝。“你知不知道我大可以一把火把你们全烧死?”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我知道你不会。承认吧,雷希,给择定的人类编排角色其实很无聊,对不对?你喜欢刺激的冒险和未知的旅程,因为只有在那之中才会诞生真正的传奇。”朱利亚诺真诚地说,“我猜你会想把它们写下来。这次不是书写别人的故事,而是你自己的故事。你活了很多年,也许从太古之初一直活到今天,你见过不计其数的事物,美丽的、丑陋的、壮观的、恐怖的……那些东西已被世界遗忘,可你还记得。这是你的故事,只属于你的故事。在所有活着的生物当中,大概没有任何一个故事能比它更波澜壮阔、惊心动魄。”
吟游诗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出神地眺望山峦间的废墟。夕阳快要沉入地平线之下,只剩几丝亮光。
狂风席卷原野。朱利亚诺和安托万不得不捂住脑袋抵挡旋风。很快,气流平息下来,他们睁开眼睛,吟游诗人消失了,一条白色巨龙取代了他的位置。
“这次我会书写自己的故事。”它浑厚的声音犹如雷鸣,像千万个灵魂在风暴中咆哮,“记住,安-杜曼那,必死的凡人,如果群星间的旅程让我觉得无聊,我还会回来的。”
它振翼腾空,追逐夕阳最后的光线,飞到云海之上。即使夜幕低垂,还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白龙的身影。后来,研究龙族的学者寻找白龙的飞行路线,发现它从罗尔冉的一处小村庄中出发,在名为“舍维尼翁”的山脉间逡巡,然后飞向南方。目击者告诉学者,它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