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距离京城一日路程的驿馆之中,宴黎一进门便将身上裹着的毛裘披风脱了下来, 随手一抖落,便落下厚厚的一层积雪, 披风外的皮毛上更是结了冰。她无奈的看了一眼几乎冻硬了的披风, 只得将它扔给了亲兵,让他们帮忙拿去整理烘干。
宴擎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解下的披风咔嚓作响,细碎的冰晶掉落了一地。他看一眼地上的冰雪,忍不住皱眉感叹:“今年这雪, 下得可真是大。”
宴黎知道,父亲这已经不是一句单纯的感叹了, 而是全然的忧心。因为他们一路南下行过不少地方, 结果在第一场雪过后,便看到了不少地方经历雪灾。
有些地方一夜风雪过后, 大雪便压塌了房屋,整个村子都没能活下几个人来,活下来的没了房屋避寒,没了粮食果腹, 又哪里还能活得下来?他们见了,也动过恻隐之心,可能做的实在有限,最后见得多了也只能视而不见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行程里,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压抑起来。直到踏入了京畿,他们即将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队伍的气氛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宴黎没有接宴擎的话,只接过驿丞递来的暖手炉转手递了过去,一开口却是问道:“阿爹,我们什么时候回边城。”
这还没到京城就惦记着回去,听着实在迫切了些,可同行的所有人都不觉得有异。因为这些生长在边关的人都知道,南边都已经有雪灾了,北疆情况恐怕更是不妙。他们倒不担心房屋倒塌压死了人,连年的大雪让房屋经得住考验,可地里的庄稼会冻死,圈里的牛羊也活不成。
今夏胡人虽然吃了个大亏,在边城折损了不少人马,胡人王庭也因为实力大损岌岌可危,但如果真遇上天灾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的第一选择肯定还是集结起来南下掠夺!
宴黎原本因为胡人元气大伤是不担心的,可见过这下个没完的雪后,也开始担心边城的安危了——不说别的,她未来丈母娘还在边城等着呢,如果边城在这种时候被破,秦云书那般的弱女子根本不可能再次逃出生天。甚至于在天灾人祸之下,会死得相当惨。
宴擎捂着暖和的手炉,眉宇间也带着两分愁绪,他道:“尽快吧。”
不过再如何说尽快,他们首先也要抵达京城,现在目的地都还没到,说返程的事实在是早了些。宴将军并不想见着气氛继续沉闷下去,便收敛了脸上的忧色,开口道:“好了,咱们还没到京城呢,现在不说这个。都好好吃一顿,休息好了,明日入城时才能精神抖擞的。”
虽未有大军回京,可这一行人的气势也代表了北疆军士。如果明日进京时他们一个个蔫头耷脑的,那就不止是宴擎丢脸了,而是整个北军都会被人看不起!
众人闻言也暂时放下了心中忧虑,打起精神催促着驿馆准备吃食。
这处驿馆距离京城只一日路程,往来多少出入京师的人都会在这里落脚,不夸张的说这里也能算得上是京城的一处门面了。因此这驿馆并不小,除了驿丞之外也还有十几二十个杂役忙活,别说宴黎一行三十几人了,便是再翻个两三倍的人数这里也招呼得过来。
亲兵催促之后,驿丞很快便带着几个杂役摆好了饭菜,客气异常——宴将军如今已是二品高官了,而且还是手握重兵的实权将领,驿丞自然不敢得罪,便亲自招呼照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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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黎牵着温梓然和宴擎坐在了一桌,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低沉的心情总算开朗了些——她们一路风雪兼程,吃住条件都相当有限,温梓然不止一次陪她啃了胡饼。宴黎每每看见心上人用雪白的贝齿一点点的磨着胡饼吃,都心疼得不行,到现在终于能吃上一顿好的了。
这样想着,宴黎甚至顾不上同桌吃饭的亲爹,目光一转便先盯上了桌上一道清蒸鱼。那鱼肉看上去清淡又鲜美,她细心的剔好了鱼刺,确定剔干净后才夹进了温梓然的碗里。
已经不是第一次同桌吃饭了,宴擎也不止一次见过宴黎替温梓然布菜的模样,可每次见着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心塞。或许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宴将军才能见着女儿细心又体贴的一面,可惜这份细心体贴全都不是冲着他来的,这闺女十几年算是白养了!
宴将军委委屈屈的用左手拿着筷子夹菜,动作不甚熟练,好不容易夹起一筷子鱼肉,还没来得及放回自己碗里,就听门外“哐当”一声巨响传来。
手一抖,鱼肉掉在了桌子上,宴将军脸色跟着一黑。
宴黎当然不是心疼那一筷子鱼肉,只是他惯用右手,改用左手还不太熟练。这一下响声虽然猝不及防,但以他的身份本该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大大的丢脸了。
但好在宴将军也不是乱发脾气的人,他的脸虽然黑了,却并没有真正发怒,而是转了视线向着那一声巨响传来的方向望去。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驿馆的大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