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湖上?”
“罗湖浅水湾,你这么聪慧,定然知道了。”
“浅水湾?”云瑾怎会不知道,书中有记载,这浅水湾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在这大片湖域之上,常出现幻觉。
传说这湖中有岛,湖的尽头是悬崖峭壁,总是迷雾缭绕,分不清方向。无人敢进这里,船只来此必会迷路,她竟然被带到骆州最易藏身又最难藏人之地?
夜玉阑将船划到了水中央,暮云山庄也不见了踪影。她坐在船头,端手望着云瑾,心中一片柔软,“仪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女扮男装吗?”
她觉得,云瑾一定能猜到几分。
“听闻骆国重男轻女风气重,尤其皇室重皇子轻公主。”云瑾没有再说下去,她也不想过多猜测。
湖水的微漾,恍若一曲动听的旋律,在薄雾盈盈下,称得云瑾更加动人。
夜玉阑耸耸肩,褪去笑意,蹲坐在云瑾身边,托腮望着她,“我母妃当年参与宫斗惨败,被打入冷宫,很庆幸当时怀了我。你说的对,骆国皇室男子为尊,女子为卑,母妃当年也是想母凭子贵。可若我是女孩呢,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她在终日担忧之下生了我,恐怕她当时见到我是女孩时,非常失望,说不定还恨我呢。”
“一个母亲不会这般的。”云瑾的语气终于柔和起来,她温柔时的样子,让夜玉阑更加沉迷,“仪儿是为母之人,自然懂得这份心,可天下间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如你这般爱子心切。”
“所以她为了让自己出冷宫,便对外声称生的是个皇子?”云瑾基本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是,为了更好的隐瞒这件事,她甚至不惜在我两岁时就把我扔进了军营,让我远离父皇的视线。”夜玉阑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眸变得深沉,“一个女孩子每天跟一群男子生活,隐藏真实的自己,逼着自己忘记女子的身份,不能憧憬未来,不能泄露身份。我在那堆臭男人中,活了十几年。”
说到沉重之处,夜玉阑没有平日里的轻佻,语气虽平静,云瑾依然能听出她的挣扎和无奈。
“我没感受过爱,甚至对母妃都不曾有过记忆,两岁之前的事情我如何能记得?后来她病逝,我从军营中赶回时,也只有满殿的白绫。驻军离皇宫甚远,她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我的存在不过为了巩固她贵妃之位而已。”
“处在那样的环境,或许她也有自己的情非得已。”云瑾或许能明白夜玉阑为何会是现在这个性子了,比起先前的抵触和冷言冷语,她已经温和了许多。
“呵...情非得已?无所谓了,反正我这一生也没什么牵挂和快乐,她那么贪权,我便要做最高掌权者。十二年的军营生活,我怎会让自己白白牺牲,母妃去世不久,骆国发生过内乱,我率军平乱,趁机杀了当时水门军的统帅,从此军权便落入我手中。”
“此战玉阑王也名动天下,随后亲自操练水门军,将其练成了水战最强之师,而你的地位在整个骆州都无人能够撼动,哪怕是你的皇兄骆王。”
“是,不过,你知道为何天下大战时我抵抗数月之后便放弃了吗?”
“你无谓的挣扎只会拉长战线,让两国将士枉死。”云瑾没有深想,当年打水门军时,赤甲军确实很吃力,擅长陆地作战的骑兵如何能跟擅长水战的军队打,必定两败俱伤,甚至会损失惨重。
夜玉阑摇头,想要去拉云瑾的手,想到她那般抵触,又失落地放下了手。
四周一片静谧,小舟稳稳地浮在湖面。
“当年的你,已经是掌朝王妃,女皇想传位你儿子已是不争的事实,你必定是未来的太后。冀国侵吞天下,是侵略者,我誓死守卫疆土本就无可厚非。就算战死疆场,我骆国儿女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所以?”云瑾不知她接下来想表达什么。
夜玉阑挂着浅浅笑意,抽出紫箫放入她手中,“紫竹箫,天下唯此一把,你亲娘柳竹曾是羽国第一才女,更是天下第一谱乐大师,她必定喜欢这个,送你。”
“紫竹箫?”云瑾轻轻触摸,据说通体如紫玉,箫声悠长,气韵深远。
只是不知为何她忽然拿出这个?
“仪儿,其实当年我不是臣服你们的赤甲军,而是甘愿臣服你,若你做统治者,我愿意跪在你的脚下。就像这把紫竹箫,十五万水门军,乃至整个骆州,这世间我能拥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的。”
“天下已经统一,你休要再说这样的话。”云瑾竟在这决心和表白中,听到了几分诚意,可她断然也不可能再接受另一份感情,她将紫箫还了回去,“我娘是喜欢音律和乐器,但她不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功不受禄,这箫我不要。”
云瑾直截了当的拒绝,夜玉阑并不意外,其实诸多时候她闹一闹也是想释放压抑的自己。她明明是女儿身,当了黑面神王爷十几年,从来没人能够让自己愉悦。
她想做一回真实的自己,在自己喜欢人跟前肆意的撒泼、胡闹甚至无赖。她是不想放云瑾走,可又能留她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