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姬氏帝业永祚。姬兴站在众人之前,心底却不知有多羡慕。
“可惜了,阿旷,你只是我的狗,”皇帝露出欢畅的笑容,“朕今天就要为阿勋报仇。”
姬旷抖了抖长剑上的血,嘴角轻扬,剑锋直指主位上姬兴。
清脆而嘶哑的剑鸣嗡响。是一剑出鞘,万剑出鞘。
皇帝感到不可思议:“你安敢拔剑?汝可知殿中兵士几何?”
“陛下,”姬旷道,“我恨你得到了却不珍重,既如此,我便取你而代之。”
那火烛甚耀眼,火舌一倾一倾,然始终照不亮高处远方的黑暗。
他的手轻轻覆上谢妍的眼,铠甲触上肌肤,是带着血气的凉意,她却觉得安心。
“别看。”她听见姬旷轻轻地说。
她很听话。
听清脆而嘶哑的,金戈铁马之声,盖过雨声,重重击上她的耳膜。
有人嘶吼,有疾风拂面,肢体残裂,失去控制掉落在她的脚边。
这一切好似是她行于江畔时被水草纠缠,几乎溺毙在汹涌水底时产生的绮梦,并不真切。
鼓起勇气睁开眼的时候周遭已然寂静,地上的残肢骸骨凌乱,她四下一望,见他背靠一根赤黑梁柱,以剑拄地坐在地上,缓缓地喘着。
谢妍来不及多思,向他奔去。
大风吹漏糊住窗棂的白绢布,漏雨丝丝,她心中那种彷徨的感觉说不出,那人走进来时她既心中一抖,此是暗自庆幸,末了又怨他痴傻。明知刀山剑海,为何竟敢孤身前来?
姬旷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拢到怀里来,她亦伸手抱住他,依偎取暖模样。他的眼眸虽是泛红,谢妍却不觉得可怖。
“哐当”一声,是他脱手开来,染血长剑落地之声音,若她见着了,便知锋如明鉴,披红照人。但所有鲜血、暗夜,他愿为心悦之人独自担下。
“阿妍,别怕……”他一下下轻顺着她纤瘦发抖的背,嘴唇温热,烙上她光洁的额头。
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而他亦然。
谢妍眼眶一热。我自由了,她如是想。
丧钟九声,是为天子驾崩。
谢妍醒来时,有浓浓药味钻进她鼻间,她下意识地皱着眉头睁开眼,迷迷蒙蒙地听见阿晚哭哭啼啼的声音。
她费力地翻身向阿晚,见阿晚一身素白孝服,张口问道:“现在……几时啦?”
阿晚吓了一跳,连忙扶她坐起身来,回道:“还是我同你有缘,他守了你大半天,去沐浴的空儿你却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了,平江台已然不能住,他便把你迁到了承德殿,医官一直在外头待命……”
谢妍道:“那,他呢?”
阿晚叹气:“平江台之事密不透风,只说是刺客行事,扰了圣驾和夫人,先皇故后,他为新帝,救驾在先,又抱伤料理国丧,附庙设祭。如今天下缟素,妃嫔王公都在哭丧呢,新帝说您受了惊一时起不得身,便叫您好好休息,不必守丧。”
其间还发生了不大不小一件事,阿晚倒没说,先皇阮后在灵前明里暗里哭诉谢姬狐媚,转眼便有宫人来报上柱国阮氏一族有附逆之嫌,此事可大可小,全看廷尉查察之结果。阮后闻之,当即晕眩。
阿晚听了只觉心中大快,恨不能立即将其分享给娘娘,只是阮尚仪于她们到底有恩,故只得略敛喜色,按下不提。
谢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打湿了巾子擦脸,她睡了长长一觉,此时方觉得有些饿。阿晚见她摸肚皮,立时便懂,走到屏风后低语一声,便有素衣宫女鱼贯而入。
两列宫人手捧青瓷盏托数对,并附玉箸调羹,她见这么大的阵仗委实一惊,继而望去,见为首者的瓷碗中赫然是一只雕着花的白色馒头,后面奉上的还有雕花紫色馒头、雕花绿色馒头,不禁为之一窒。
她草草喝了两口银耳梨汤,便叫她们退下了。阿晚悄悄道:“想不到你真做了宠妃,也不过是吃雕花的馒头嘛。”
谢妍让阿晚给自己系上腰带,失望地道:“真是东宫娘娘烙大饼,看他们这样多人,我还以为有烤鸭包可吃呢。”又顺便同阿晚描述了一下自己如走马灯般精彩的前日。
新帝暂居的寝宫就在百步之遥的另一座宫室,她推门进去。思故见了谢妍,连忙把手上拿着的衣裳递给她,径自出去,还贴心地阖紧了门。
谢妍刚走了没两步,便听山水屏风那边的男人冷道:“出去。”
她软软地唤:“殿下!”
他这才道:“嗯。”然后水声哗啦几下,她亦绕过去,手上捧着洁净的衣物,垂着脑袋。
姬旷半副身子浸在水中,此处算得上是天然泉眼,水泽漫涌上来,没上他蜜色的胸膛,肩头叫白布缠了又缠,坚实的背肌一鼓,右手便按上左肩的伤口。
谢妍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他的绷带。
“一点小伤罢了。”他垂睫,“我以为是别的女子,才叫‘出去’,并不是凶你。”
不过看谢妍这副心疼得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