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圣上白龙鱼服而亡,于容扈,于她和谢妍,都是一件幸事。
那么,何乐而不为?
她深知这是大逆不道,只是事关丈夫和谢妍,也愿铤而走险,又温言劝慰谢妍:“此事唯有天知地知,等事情发将起来,我们便去他处避避风头,若有个万一……姑娘且放心,我们必可将你摘得干净。”
谢妍胸口起伏,问道:“这么说,容姐夫便是乌江令之子?当年,亦是姬旷率军驻节乌江,见乌江令玩忽职守,斩于军前?”
待疏娘点头称是,她已理清了思绪,道:“疏娘,你带我去见他。”
“究竟他与我一日夫妻百日恩……”谢妍以袖掩口,眼睫微颤,似为不忍,“何况,若依你刚才所说,他更是我的救命恩人,临行上路了,我难道不能去送上一程?”
疏娘太了解她了,她努力控制砰砰的心跳,语调平静,生怕被瞧出什么端倪来。
————作者dua————
晚好鸭各位~!
39.吾不如腐草
他听见啪嗒一声,然后一滴水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此处是一间茅草屋。江畔三千里烟雨中,垂钓人家的水田间,在乌江正是再平凡不过。而今雨止了,可积雨还蕴在茅草屋顶上,淅淅沥沥地渗水下来,将晨间方晒干的泥土复又滴湿。
姬旷的眼皮动了动,继而黑暗散去,他的神智从深渊里一点点抽出,有人问他:“姑射王,还活着吗?”
那声音模模糊糊的,仿佛是从八荒之远传来的。
他倒没什么情绪波动,静静地听对方要说什么。
容扈平生最恨不过的,就是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明明已是手缚铁链的阶下囚,何来昔日为王的傲气?
“姑射王,有人来看你了。”容扈道。
姬旷浓眉微舒,直到容扈打开屋门,有年轻美人侧身进来,柔声施礼:“姐夫辛苦。”
容扈打量她一圈,不肯出去,只退到屋角,言道:“听疏娘说,姑娘有话要说,在下便厚着脸皮,免了避嫌,且在这听令,恐夜长梦多罢了。”
谢妍心里堵着一团气,几乎都要绷不住了。
姬旷背脊挺直,凤眸凝着她不挪开,却并不怎么憔悴,甚至她都瞧不出来姬旷受了什么伤。谢妍大致放了心,悄悄在袖口里勾住他的手指,小声道:“我会护着你的。”
他的眼睛泛着灰暗,连勾手指时都都有些许迟滞,可还是轻笑地看着她。
昨夜姬旷下来取水时,疏娘夫妇还在忙活后日食客的餐饭,见了他,掂着勺笑问:“姑娘可要用些蜜汤?”
他的阿妍喜甜,蜜汤虽简单,她却以为比山珍海味更好。
便道一声“谢谢疏姐”,谢过了疏娘的美意。只是他照例要先尝尝滋味,免得他家挑嘴的谢姑娘又要刁钻,捧起碗转着乌溜溜的美目撒娇。
这碗蜜汤甫一入口,就觉得舌尖发麻,电光火石间他隐约有了个不妙的念头,可眼睫已然无力抬起,晕眩间失了知觉方向,唯晓得自己的衣袂飘翻。
在无垠的长夜中,他恍惚间步过昔廿余年间的云纱丝竹,刀光斧影并诗书文武,那是何等温存却危险的富贵乡,叫人权欲熏心,再难自拔。后来那个小姑娘叫住了他,而他勒马回首。
可是疑心的种子已然埋下了,姬旷意识昏散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她也想要我的命吗?
他分明为了自己的不信任而愧怍,但他确然是这么想了。
她那样柔弱,却勾住自己的手,坚定地望着他,对他道:“我会护着你的。”
她眉尾如黛,眼瞳乌黑地泛着一点清透的泪光,姬旷瞧过去,那双强作镇定的眼睛光华一流,映出自己的模样,幸而倒不算潦倒得过分。
先前的药物仍有余威,他手脚还很酥麻,勉强地把美人拉到自己怀里。
谢妍的脑子乱嗡嗡的,本在努力地从自己看过的寥寥几本正经书里寻出什么奇招智计来,譬如诈容扈,说是自己给他下了莫须有的毒,须放两人离开才愿给解药云云,可愈想愈混沌,玩乐般的念头委实可笑。
“容姐夫,”她呜呜哭道,把脑袋窝在姬旷胸前,“陛下是我的丈夫,我……我是来送死的。”
姬旷缓缓抬手,来回顺她纤薄的背,另一条手臂亦环过去,两掌合击数下,他虽虚弱,掌击之声却极响,赫然是内力未失之人才有的力道。
容扈冷笑道:“好极,好极,谢姑娘,我原不想伤你——毕竟令尊于我有救命之恩,可惜,我父何辜,我容家又何辜,一家世代簪缨,也不过是误信了先帝而已,何至于身死名裂,要一生烙着‘罪’字,不得起复?”
他撩起袖口,露出刺刻而上的黑色墨痕。
谢妍吓得地一抖,紧紧闭着眼睛,对自己不住地默念道“伸头一刀碗大的疤”。
姬旷森然盯住他,如在叹息:“你未免太将御驾的亲随看作儿戏了。”
“容扈,朕乍然昏厥时不死,就再没有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