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燕云歌轻笑着进门,一面瘫坐在椅子上,一面揉着眉心道:“能教你高兴,什么不能许你?”
“惯会说好听的,”无尘笑着走过去,见她神情疲惫,手又揉着腕心,眉心一拢不赞同道:“为何不用左手?你右手经脉没有好全,若再伤了——”
“再伤了你替我医治就是,”她打断话,笑着又问:“有事寻我?听赵灵说你等了我一天。”
无尘调匀了呼吸,大掌已经伸出去替她揉起手腕来,“我出来太久,近日想回寺里一趟……你让我先说完,只是回去与师傅交代一声,速度快的话年前就能回来。”
要到年前?现在才四月!
燕云歌心沉了下去,自然不想答应,又不想教他发觉自己在意,面不改色道:“想什么时候出发?”
无尘道:“就这几日吧。”
“不行!”
声音之大令烛火跳跃,恹恹欲灭。
“净心?”无尘凝视着她。
燕云歌深深的呼吸,这般失态不能是她。她烦躁地起身出去,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语气缓和了一些道:“就是要走,也得过了大暑走。”
大暑?无尘微愣。
“过了大暑,路上凉爽些。”别别扭扭的丢下话,她的身影逃似地大步离开。
无尘不动如山的脸上少有的错愕着。
他开口前猜想过她的反应,会是撒娇,还是故作生气,还是满不在乎,唯独没想过——人跑了。
“路上凉爽些……”无尘低笑着,想忍住,心里又实在是欢喜。
他早就修到佛身,无惧寒冷,无惧酷暑,自然也无所谓是否凉爽。
是净心在意了,她终于在意了。
在意到怕他一去不回。
在意到还在嘴硬,殊未发觉,怕热的从来是她。
所谓有求皆苦,多年的等待,有了这样一个结果,他的苦已算不得什么苦。
净心于他,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若舐之,还有割舌之患。
可他,甘之如饴。
蒲团上,年轻的和尚念起了晚课,却再也无法静下心。
他本该设想着两人的将来,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当日离寺时,师傅语重心长的话:
无尘,一念贪心起,百万障门开,如果你黑白不明,是非不分,侥幸认为有感必有所应,放任欲海难填,增长贪瞋痴怒,你往后还怎么修心?怎么求佛!便是你资质再高,诸佛菩萨都不会感应。如果有朝一日,那感应来了,那不是佛,那是魔。
无尘闭眼,不愿再想。
此刻他只觉得,便是魔来了也好,便是要与地狱互通有无也好,立马堕入万劫之地也好。
如他当日离寺时说的:
“师傅,命自我立,弟子甘受之。”
*
夜已经很深了,秋玉恒的房里依然点着灯,顺着摇曳不明的烛火看过去似乎是在伏案,燕云歌在房门口驻留了一会,转道去了新房里看看文香的情形。
文香在房里待了一天,见到她来,赶紧叫苦:“小姐,下次换季幽来吧,季幽修道的,她坐得住。”
燕云歌好笑道:“季幽的性子不善伪装,真让她来,怕是连春兰都瞒不过去。你却不同,你闻人姑娘千人一面,扮谁像谁。”
文香听了好话,脸上没那么苦了,得意地就差拍胸脯保证说一声“那是,我文姑娘是谁!”
燕云歌由得她乐了一会,才出声问:“今日府里什么情形?”
文香忙道:“小姐料事如神,老将军果然差人来叫我,喊我去下棋,可我哪会啊,就用小姐说的理由打发了。秋夫人倒没有叫我,只是在用午膳时差人来问我喜欢吃什么,我怕让春兰去回复不得体,便亲自去了。”
燕云歌满意的颔首。
这便是文香与季幽的区别了。季幽随心惯了,并不乐意会去迎合一个贵夫人的欢心,而文香原也是大户出身,于规矩懂得一些,身为庶女又吃多了苦头,在看人脸色行事上,比季幽和赵灵还着调点。
“秋玉恒呢?没来找你。”
“找了。”文香吞了吞口水,小声道:“被他发现了。”
这倒让燕云歌惊讶了,她仔细看了看文香的脸,从眉到眼再到口鼻,与她至少九分相像,差的那一分是文香的眼神,时而飘忽,不如自己的沉稳。
文香之前在天牢受过伤,巧的是脚腕的伤处与她一致,走起路来也偏跛,她只要不开口,乍一眼之下瞒过无尘也没问题。
没想到会教秋玉恒轻易看穿。
“难怪这会还没睡,”燕云歌叹了一声,“我去哄哄他,不早了,你休息罢。”
文香叫苦不迭,说了声,“还待啊。”
燕云歌知晓被拘着的滋味,轻笑着挥了挥手,“去罢,天亮前回来。”
那身影闪得快得很,便是跛了脚都拦不住她要出去寻欢的心。
燕云歌换了身衣服才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