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唇角。
眼前日光下这张惯常淡漠疏离的面容不知何时何地生了无数变化,说不出是眼角还是眉梢,只是神情如被一束暖阳照亮,多年前那个小姑娘飞扬的容色从渺远的时光中浮出几丝形状,渐渐和面前这个温润翩然的人合在一起,分明不像同一个人,又分明变成了同一个人。
吴其江见她笑了,方才温声道:“若有一日你想做这件错事,我陪你一起。”
新帝登基,朝中万事繁冗,陆侵累得衣带渐宽,自御书房转出来,便看见宫中头一号闲人照旧束发,照旧一袭仙风道骨的宽袍广袖,松闲坐在白玉阑干上,正信手从身后头顶高高的石榴树上摘下晚熟的小石榴果来,递给活蹦乱跳的陆扬眉。陆扬眉今日的裙裾是石榴红色,倾着小巧的身子笑着说话,几乎要贴到元翡腰间胸口去,红白交映,比晚霞更绚丽三分。
陆侵将陆扬眉拎起来送回侍从手中,又将元翡抱下来,一道回钩弋殿去。元翡负手走在他身旁,手中一把折扇开合数次,突然道:“我听说了一桩风流韵事。”
陆侵不以为意,“嗯”一声,“愿闻其详。”
他继续向前走,元翡怡然自得在后面跟着。陆侵走了几步,陡然停住了脚,清了清嗓子,“……那臭丫头跟你说什么了?!”
元翡不答,打开折扇掠过他向前走去,下巴微微扬起,唇角含笑,“身正不怕影子斜,陛下为什么心虚?”
陆侵挥挥手叫回廊中忙着行礼的宫人赶紧走,一脸愠怒,“说了连名字都不知道,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难道骗你不成?斜什么斜,给我扶正!……八百年前的烂账都翻,陆扬眉这鬼丫头越活越缩水,难不成还想让你做驸马?异想天——”
元翡道:“一见倾心,满城难寻?”
陆侵一噎。元翡接着道:“红衣裳,纱帷帽,旧时红袖沉箧底,今日洛都又逢春?”
那倒的确是那老土的红衣裳重又风靡时洛都风闻的顺口溜。陆侵是当真没看见那姑娘长什么样,一时跳进鲸江都洗不清满头冤屈,叹一口气,索性避祸,拔脚就走。元翡也跟着他叹一口,在后头道:“风流归风流,荒唐归荒唐,可怎能说人老土?那是公主从前的衣裳。”
过了足足半晌,陆侵咬牙切齿地转回来,“……你?你?!你!你没事穿她的衣裳做什么?!”
元翡将手一摊,“公主染病,我反正还没走远,中途回转探望,顺便同公主去青阁寺中祈福,总不好,”她指指自己周身男装,“总不好这样招摇。”
陆侵满头青筋几乎爆出血来,“……那样就不招摇了?你家没镜子?!别人都瞎了?!回来为什么不去见我?我找你为什么不出来?”
元翡摇摇头,“出寺便去塞北了,我怎么知道你找我?何况,”她将折扇“啪”地合上,眯眼笑了笑,“早知你找那位姑娘,我何必横插一脚。”
元翡负手走在前头,陆侵落了老远,末了磨磨牙根跟上去,“就你能耐,给我站住。”
元翡站定回头,满脸是调皮笑意。陆侵想起吴其江说过这位从前是爬树捅蜂窝、劫道抢绣球的主,霎时也没好气,将手搭在她颈中轻捏了捏,“说正事。近来不预备回朝?”
元翡要回朝,陆侵便着手办这件事。前些天趁着新皇登基大赦的时候,吴其江和宫情掺和着将颍川侯是女儿身的事做得满城风雨。齐国民风开化,近年来女官本也不少,令人为难的是欺君之罪。元翡在朝中跪了认罚,被新皇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末了安平流出面,一把鼻涕一把泪遍数颍川侯在塞北的军功,弄得陆侵颇有些下不来台,被众臣一顿固请,罚俸十年了事,命她用回元负月的身份,还做颍川侯府的主人,继续领军职,为天下表率。朝中官员乖觉,有几个猜得出这一出大戏是为了什么,于是看着陆侵的脸色不敢多嘴,然而民间闹得声势甚大,至今仍在编排故事,传闻半真半假,故事千人千面,朱乘和吴其江出门吃饭,回宫来报:各大酒楼中客人最爱听的故事不尽相同,不过都有“元翡”和“元负月”这两个名字,间或有“长乐王”。
故而,一提回朝的事,元翡便揉揉头,旁顾左右道:“近来?议和,通商,通文,学宫,会试……全是文书。过一阵子行吗?用得着的时候我再……”
陆侵“唔”了一声,舌尖有些发僵,慢慢接道:“既然没事,咱们成亲?”
元翡低头碾青砖地上的落叶,陆侵抬头望回廊檐上的流云。黄昏安静而绚烂,霞光自宫墙外洒下,满檐满廊满天满地的红粉轻盈。
朱乘领着重整过的金吾卫从校场下来,远远挥手道:“四哥!”
陆侵胡乱冲他摆摆手,叫他赶紧走。朱乘没读懂弦外之音,又叫道:“……那个!”
元翡回头冲远处的朱乘颔首致意,又想起朱乘搞不懂称呼的那颠三倒四的一夜,一时破功,忍不住挑唇一笑。
她这么一笑,陆侵如蒙大赦,估摸元翡今日不想谈这件事,索性揭过不提,重又揽着她继续向前走去,“今晚想吃些什么?”
元翡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