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嘉关,一连下了十日的暴雪终将停歇,日光穿云,本该一地素白的地上却满是污脏印记,战马嘶鸣,双方将士厮杀不休,风声中裹挟着利刃破开皮肉的闷响,热烫的猩红一点点在霜雪上晕开,犹如一片血海。
胡塔尔趴在一处岩石后,没有一根杂毛的雪狐皮制成的袄子使他与周身雪地融为一体,他已经在这里趴了快一个时辰,目光死死锁定站圈中心,那个曾经将他们部族一次次打回科尔沁的开国元勋将门周氏,如今手握大澜虎符的定远大将军周青,今日必定丧命于此!
周青此人武艺超群,且身法迅猛。此次更有奇异阵法相助,蛮族苦心钻研,始终不得解法,眼见死伤一日日加重僵持不下。军师献计给首领克乌,故意引周青交手时,假意露出破绽,做出防守不及,节节败退要撤回的样子,周青势必会逼近追赶,这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胡塔尔紧握手中弓弩,平平无奇的脸孔因为扭曲变得有几分可怖。这箭头上淬了奇毒,入体即发,三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则会浑身溃烂血水四溢极其痛苦地死去。
在这个最好的时机出现前,胡塔尔只能静无声息的趴在岩石后等待。
其实与周青交手,不必费心露什么破绽,只需缓缓眨一次眼愣一下神的功夫,他手中七七四十九路枪法变幻就会打得人猝不及防。尽管如此克乌也不敢懈怠,在枪尖贴着额角擦过的一刹那,他知道机会来了。
几乎是同时,胡塔尔的毒箭终于从弩弓中发出,寒光闪烁的箭尖正对这位年轻将军的后心,破空而来。
紧接着下一瞬,空中云层忽而变得流光溢彩,霓虹璀璨。只听两声脆响,站圈中心的两位将领先后摔下马。将士们大惊,一时乱了阵脚,杀红眼的蛮族不知哪儿来的狠劲儿,竟不顾去查看他们首领,一个个杀上来。眼看阵法要散,好在郭副统领率领援兵及时赶到,这才平了这场大战。
仙界,冰轮宫。
“阮朔,你可知错?”司命神女看着桌上琉璃盏的碎片,痛心疾首,她用了三颗真元丹才和清霄仙子换来的,整整三颗啊!
阮朔垂着头,一脸愧疚道“对不起,神女,阮朔知错,任凭神女处置。”他头上因太过惊怕迟迟缩不回去的毛绒垂耳颤了几下。神女见状,愣了下,摆摆手,纵是有再多怨言也说不出口了。
“打破琉璃盏事小,篡改凡人命格才是大错所在。你可知因你这一失手打破琉璃盏,竟一下改变了三人命格?”慈眉善目的月老捋着胡子,虽是责问,语气却仍旧温和。
阮朔一下红了眼,因着茕兔体态有异于寻常兔子,他尚未化形便被月老抱来悉心教导,千年相伴,逾矩了说,犹如亲长。自知已酿下大错,唯恐牵连他人。
“所幸变数不大,最后都圆了回去。但这姻缘线也因你而断,故而得由你去补上。”
阮朔听到后面一头雾水,不是琉璃盏碎片下界伤人了吗?这哪条姻缘线还因为自己断了?
“这么说吧,本来是周青取克乌项上人头,平定战乱,人间帝王大悦将公主许配给他,良姻一件,但因为你琉璃盏正好打在刺杀周青的毒箭上,偏差了一些,令他躲避不能,不仅瞎了眼还险些断了腿帝王自然反悔,公主也就没了。”司命神女一吐为快。
“那,那,这该如何是好?”阮朔又惊又悔,不自觉抓紧衣袍。他道行还不够,进不去姻缘室,却也知这情缘不易,再加上听到那人如此凄惨,心中更是歉疚。
“周青此生唯有一段情缘,此事因你而起,你可愿下界偿还?”月老伸手递出一根红线。
“阮朔愿意!”一听还能补救,他也没多想,当即接过那段红线缠在自己左手小指上。
“那便去吧。”月老一挥手,一只仙鹤展翅飞来。他本想叮嘱一句早点回来,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因为阮朔,注定回不来了。
“这么好骗小兔儿我还是头一回见。”仙鹤已远去,化作天边一个小点,司命神女一想到那来不及摸的长兔耳,不由有点可惜。
月老摇摇头,“那本该就是他们二人的姻缘。”
“不好了!将军遇刺跌落山崖!”小兵急急忙忙闯入营帐中。
将士们闻言大惊,立即领队下山搜寻。
沂嘉关位于大澜最北,气候严寒,背靠山林,常年落雪。尽管如此,此地却仍有几户村落,家家户户以打猎捕鱼为生。
雪路难走,几番搜寻后,竟已日落。
“还没找到吗?”郭副统领满脸胡渣,眼底尽是血丝,声音嘶哑。
下属艰难的摇摇头,那日清扫战场后,将军伤势不算重,棘手的是毒。好在先前收到暗线消息,服用了解药加上拔毒及时,双目静养几日便能重获光明。本应稍作整顿,过几日班师回朝。谁知那胡塔尔竟没死,妄图再刺杀将军,二人搏斗间惊动巡卫,胡塔尔竟拉着将军扑向一处悬崖,虽最后被射杀,却来不及搭救将军。
“你去休息吧,稍后我亲自去。”
这厢,司命神女派了心腹仙娥下来,给阮朔拟了个无父无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