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是不希望这个白吃白喝、浪费府里钱粮的人早早滚出府门去自生自灭的。但外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金富贾要维持好“金善人”的门面,自然不能直接把人给扔到门外去。
只能关上门精打细算,克扣好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吃穿用度,把银子最多地省下来。
水犹寒的话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一沉默便是好几天,面上的表情渐渐麻木起来,后来这些少爷们见她不吭声、不说话,像是聋了哑了,逐渐没了嘲笑她的乐趣,也就不搭理她了。
终于有一天,二太的玉首饰不见了。
那一日府里的下人都手忙脚乱在四处帮着寻找,可是一下午都没找出个影子。这下大家心里都有了数,恐怕不是首饰自己掉了,而是府里出了贼!
这个“贼”的名头毫无意外落在了水犹寒身上,小小年纪手脚就不干净,竟然还打上了她们金府的主意,可把三房太太气得不轻,当即唤人不由分说地把她给教训了一顿。
“打!给我狠狠地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捡回来的小贱胚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蹭吃蹭喝就算了,竟然还敢偷东西,今天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然而三房太太亲眼看着手下把水犹寒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也没拿回二太丢失的首饰。
尤其是看着这个孩子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隐隐让人生出几分胆寒。她们索性商量着把人关进了柴房,在里面一饿就是好几天。
过了三天,二太突然在衣袍兜里发现了自己的玉首饰,这才唤人把倒在柴房里半死不活的水犹寒放出来。
但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过去了,谁也没管过她。
那一年冬天,大雪纷飞,厚厚一层白霜铺在地上,在上头踩一脚便是一个或深或浅的小坑,街旁的松树被积落的大雪压得弯下了枝丫,姨太少爷们在屋子里烤着炭火,披氅戴貂,唯独水犹寒单薄的身影独自在府门外,通红的小手中握着根刚削好的木剑。
“趴嗒”,松枝上一团厚厚的积雪滑落打在地上,化成了一团雪水,如释重负的枝条脱了重力骤然往上一弹,又直起身挺立在寒风中。
此时巷口边驶过一辆马车,“圣女,你可要坐好了,外头冷,别出来。”架马的车夫笑盈盈拉着骏马扭头冲车厢里喊。
“嗯嗯我知道啦!”这是五岁的巫锦第一次看见下雪,那么大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盖在房顶上、街头的树上、地面上,好像整个世界都要被大雪侵袭,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可要比平时壮观多了。
她偷偷掀开车窗的帘子,外头的风呼啦从脸上刮过,冻得巫锦不由得打了个颤。但她兴奋无比,她看见雪堆上亮晶晶反射的阳光,看见石狮上披了层白白的雪衣,看见葱翠的树木上开满了雪花,一切都是以前没见过的。
她的眼睛忍不住去探索马车外新奇的一切,突然目光被大雪中一道突兀的人影吸引了去。
水犹寒握着柄足有自己一半高的木剑,满身新雪,在撕扯的寒风中单薄的身影牢牢执剑,一击一式划破风霜,渐渐舞起手中的木剑。
剑指长空,翩若游龙——
凌霜孑立,岁寒柏松——
巫锦看得呆呆出神,比起那柄木剑,更让她吃惊的是水犹寒与这个大雪里所有人厚衣厚裳相比起来大异的单薄轻衣,而她握剑的手也因为受冻而变得通红,似乎只有这样不断舞剑,才能勉强驱散些寒冷。
“齐叔叔,你停一下!”巫锦矮小的身子甚至不用弯腰,跑两步便蹿出了马车。
“圣女?你怎么出来了?”车夫担心她受凉,语速极快。
巫锦一把跳下马车,在雪地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小坑,然后跑到水犹寒身边望着她,水犹寒舞剑的动作亦随之停下,低头看着她。
“那个…姐姐,你一个人在这里吗?”巫锦踮起脚往金府里头张望了一下,似乎是想确定她是不是府里的人。
水犹寒木剑负在身后,平静地点了点头。
只是停下来站了一会儿,便有寒气自脚下袭来,水犹寒微微颤了颤,险些站不住。她别过头想继续舞剑,却被巫锦扑过来一把抱住。
“呼,姐姐你好冷。”巫锦喷了口白气在风雪里,双眼亮澄澄地望着她,“他们是不是欺负你,把你赶出来了。”
门前那个抱臂取暖的门人听到了立马站起身来,指着巫锦喝道:“小丫头别胡说!是她自己要出来的!”老爷的名声可不能让这些人败坏了,
“还说不是欺负人,为什么你都穿得肿成猪头了,姐姐就只有一件衣服!”巫锦一来劲就给他说得蹬鼻子上脸,她把自己肩上那片毛茸茸的大鹤氅取下来,披在水犹寒身上,“姐姐你快披好,挡挡风。”
车夫见状急忙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往她身上搭。
而听见门人传报的金富贾此时也到了门前,见有外人在这里,不好让水犹寒继续站在外头,他伸手去拉水犹寒:“犹寒你怎么跑外面来了?走,赶紧和我回屋里去。”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