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她还好吗?”
兰玉胭也拿不准霍萋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心里迅速组织着语言,道:“她……”
“你被掳走了,李家那些人想毒哑她,叫她桃代李僵,”兰恬直接打断了兰玉胭的话,“她拼死逃了出来,心心念念是叫秦夫人救你。”
她直视霍萋萋的眼睛,说出的话带了压迫性:“霍小姐,你在怕什么?”
霍萋萋叫她一句话问得勃然色变,仓促地移开了视线,说话时也是在嚅嗫:“我……我阿娘和初晴……”
“霍姑娘,秦夫人很担心你。”
兰玉胭心下叹了口气,也没在躲躲闪闪,就这么直白地,平铺直叙地将话摆在了台面上。霍萋萋也仿佛叫这句话抽去了仅剩的粉饰太平的勇气,愣愣地看着这两个大概是自己娘亲求来的不速之客,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翘到一半,两行清泪却生生滑落下来,将她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自个儿就这么哭了起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兰恬和兰玉胭都叫她这阵仗闹懵了,兰玉胭从前遇事的时候连孩子都在强忍着眼泪,而兰恬就是个大小姐,没一个是会哄人的。
歪打正着,这会儿霍萋萋也不要人哄,她哭了一阵子,便自己收住了,收住之后反倒比之前镇定,仿佛哭了这么一场,也终于将那点儿不安连同着泪水收了进去,她看着兰恬和兰玉胭,眼角微红:“能请二位姑娘帮萋萋个忙么?萋萋必然感激不尽。”
兰玉胭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她要说出的不是什么好话。
霍萋萋却是忽然变了个人一般,发了狠,丝毫不知自己说出的是什么样的话:“求二位姑娘帮我将一些体己带回去给初晴,天高海阔,她跑到那儿都好,总能躲着的。若我娘问起我,你们就说我已经死了,没受什么委屈,走得很痛快,也没忘了她教导,污了声名。”
“若有来生,萋萋不会再去拖累她了,一生养育的恩情,萋萋做牛做马来报答……”
说着,霍萋萋声音却小了下去,看着兰恬,最终没了声音。
兰恬也看着她,等她停了,隔了一会儿,才问:“说完了吗。”
霍萋萋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兰恬坐直了些,依然看着霍萋萋,仿佛要从她脸上盯出个洞来:“你说完了,那就到我了。”
“我方才说了,初晴她拼死逃了出来,心心念念是叫秦夫人救你。”
“我听初晴说你娘向来软弱,她这一回公然跟你奶奶和你爹的小妾叫板,直接说出了要救你的话。”
“然后,你说让我们告诉她你死了。”
她这么几句话一出来,霍萋萋眼眶便又红了些,但也不过片刻,她猛地闭了闭眼,陡然提高音调:“不然呢,叫我回去,回到我娘身边,叫她一辈子落人话柄,教所有人都晓得她教出了这么个不干不净的女儿吗?”
“这儿的人都很好,比山下的人都好,我是没有受委屈。”
“可土匪窝里走过一遭的姑娘,出去说是清白的,谁信?”
兰恬和兰玉胭都没能料到会是这么个反应,说到底也是兰家的环境过于干净,她们从不知晓这世道对女子到底是有多苛刻。
质疑、抛弃、一世骂名,谁都能泼一盆脏水,人人得而诛之,对于平常女子而言,确实是不如死了。
兰玉胭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却发现自己喉头有些发涩,她看了看霍萋萋,逼迫着自己平定情绪,也不敢再刺激她,连带着声音都放轻了不少:“萋萋。”
她没叫霍小姐,也没叫霍姑娘,她道:“萋萋,可你是她的女儿。”
想了想之前秦夫人的话,她说了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她的女儿——李家是给了你们家台阶的,可秦夫人发了火。”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眼见着霍萋萋摇了摇头——她从未见过她娘亲发火的,那个书香世家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仿佛天生带了一种优雅,便是怒,也讲究不形于色,她从来都不知道,那个柔柔弱弱女人居然还会当面与人撕破脸。
兰玉胭观察着霍萋萋神色,继续道:“秦夫人说我们年轻,叫我们不要冒险,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还要过来吗?因为秦夫人的眼神,她当时的眼神太挣扎了,她是盼着有人能将她女儿带回她身边的。”
“我没有娘,也不知道一个母亲会怎么想,但如果是我家里的姐妹,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她在外头闯了什么祸事,她就是我家的人,一辈子都是,我会希望她好好活着。”
就好像当初兰恬为兰家引来祸事,兰家却从未苛责她,只是一起面对。兰玉胭自认自己学不来这心胸,可她明白,该学的。
那是家人。
她看着霍萋萋,低声道:“她是你娘,她也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活着。”
不管他人如何看待,那都是她的女儿,她和她女儿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过错也不该由她们承担。
秦婉芸希望霍萋萋活着,她只是希望她活着。
也只有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