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这只手,还攥着被她放下的床帷,透过素纱,她贪恋地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断断续续到:“你许久……没,没来,我梦里了……这次,不要再急着走了,听我……听我说会儿话,好、好不好?”
隔着素纱,怀璧长公主看见,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朦胧身影,在床头凳上坐了下来。
怀璧长公主无声一笑:“看来,你也知道,我……我时日无多了……”
“……璃儿,”沈练盯着床沿处露在外面的苍白的手,喃喃出声。
歇了几口气的怀璧长公主刚想再开口说话,自己那只攥着床帷的、总是毫无温度的手,被一方干燥的温暖,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
“那日,永嘉说,你曾来过,”怀璧长公主伸出另一只手,贪恋却又小心翼翼地向那方温暖伸了过去:“可是,我,我在想,你怎么会来呢,你在梦中,都不肯见我……见我一面的……”
可能说的话太多,怀璧长公主累到一时无力说话,只好加重手上的力道,想紧紧抓着对方,怕她再走。
对于沈练来说,覆握住自己手的这只手,从头到尾都是一样的轻飘飘,感觉就像是一张纸落在手背上,毫无重量。
抿抿干涩的嘴唇,沈练终于说:“锦年和余年都非常聪慧,但是余年从小便懂得深藏,锦年不一样,她儿时更张狂一些,但是,她肩膀上扛的,也更多一些……”
是的,分别二十三年后的重逢,沈练说不出心中思念的一分一厘,只好絮絮叨叨地从孩子们说起。
“说起长相,锦年的五官都像你,但她没有你的温婉,她要更加凌厉深沉一些,尤其是那双眼睛,至于余年,她的长相虽然随了我,但她的性格像你,叽叽喳喳,爱说爱笑……”说着说着,沈练也低头笑了起来:“璃儿,她二人,竟真的与你当初说的一模一样——大的安静,小的活泼……”
说着,覆在沈练手上的手,缓缓收了回去,怀璧长公主的声音,也终于再度响起:“不是梦啊……”
怀璧长公主的声音太过虚弱,屋子里太过静谧,以至于沈去疾在门外同永嘉郡主说话的声音,也都清晰地传了进来。
“锦年来了,你可要见见她?”沈练轻声细语地问。
这回,换作床帷后的人不出声了。
沈练默了默,不得不抬手抹眼睛,泪水蓄满眼眶,酸胀苦涩:“我已写信让明/慧赴京来了,你再坚持坚持……我,我明日便要启程,此一别,山高路远,万望珍重。”
“……好,”怀璧长公主低语回答:“有生之年,还能再尝生离滋味,多谢沈家主……”
怀璧长公主知道,自己能坚持到现在已实属不易,将死别作生离,到底还是会让人忘的彻底,不至于把一个亡故之人深深埋在心间。
“那……沈家主,你就退下吧……本宫,乏了……”
沈练起身,拱手施礼:“殿下好生歇息着,草民告退。”
沈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屋子里出来的,她感觉自己被罩进了一个无形的大罩子里,密不透风,毫无知觉,也呼吸不上来,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走出门外,看见候在门外的乌泱泱众人后,沈练才木木地说:“去疾,你和长安在这里守着吧,长公主殿下,让我退下了……”
也不管儿子是否听见了自己的话,沈练的脚步毫不停留,只剩下机械地朝前走着。
永嘉郡主在沈练出来后就已经冲进了屋子,当沈练刚走出一射之地的时候,永嘉郡主一声划破天际的痛哭,拉回了沈练断断续续的神思。
沈练抬头,今日里风雪交加,原来不知何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
大晁国怀璧长公主因病薨逝,享年四十有三,皇帝陛下亲赐薄卤仪典,追封荫子,辍朝五日,以示哀思。
皇家葬礼,规章严苛,沈去疾一介草民,就算打扮成荆陵侯府或者忠武将军府的仆从,却也近不得怀璧长公主的灵堂,幸而得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相助,让沈去疾每日夜里为生母守灵。
故而,沈家回河州的行程,随之推后了六天。
然而,回河州的路上,沈练和沈去疾竟然同时病倒了——沈练是旧疾头疼复发,沈去疾是吃了无愁河上的寒风,将自己凉了个透。
勉强回到沈家后,沈去疾在新逸轩里躺病,足足躺到年末。
魏长安知道沈去疾这是心病,若不是余年突然从晋国回来,怕是沈去疾还不会从床上起来。
借着养病的由头,沈去疾将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扔给了二弟沈去病打理,自己则理直气壮地过了个清净年。
今年过年,沈家更加热闹了几分。
沈锦添和侄子炎郎追打着满地跑,去病媳妇王氏,给年过七旬的沈老太爷寻了一个老来的伴儿,楚怡人来到河州,将养了一段时日后并没有出家,倒是同沈家老三沈介成了俩欢喜冤家。
家里人多了之后,去病媳妇王氏就将年夜饭安排在了沈家前厅,一家人都在一起,饭,越吃越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