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件说得明了。
她却笑问道,皇叔,我与你何怨?
无冤亦无仇,只怪她身上有着岳氏的血脉。早年间,宁王在江湖胡作非为,屠杀一个不大不小门派满门,那时岳氏恰好插了一脚上参他一本,被他记恨至今。
她想,以前总瞧不上祁长景背地蔫坏,与她针锋相对,小肚鸡肠,现在瞧来,祁长景可真是太好了。
又听冬儿提及,祁宗河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拿捏了王贵妃,逼迫祁长景娶王虞儿。当时先帝新丧,无论祁长景如何,日后都会成为不忠不孝之人。就在进退两难之际,虞儿却突然消失了。
祁宗河怪责相府。王相这一生也难得孤勇,在殿堂之上将祁宗河骂得狗血淋头,到最后撞死在大殿之上,以死表明不愿辅佐于祁宗河这个小人。
祁宗河难堪至极,下令查抄了相府。
那天,雨下的很大。长风隔着高台雾气,去看那紧挨着皇宫的百年大府。王氏三朝肱股,如今落得个儿郎流放,女儿为婢的下场。
再后来,又下了好几场雨,又起了阵凉风,秋季就来了,满城萧索。
在那片冷清的光景里,她又听说长随死了,他安顿好他的妹妹,自尽在宫外。
长风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长随的模样,在四海阁外,身穿白衣的少年郎笑得灿烂。他说:“属下长随奉少主之命,来接公主回家。”
那时,她念叨了好久,原来她还是有家的。
后来,他俩一同上了西风山,那个俊秀的人一直唯她马首是瞻,容忍着她,替她收拾烂摊子。当时,她提心吊胆,自作多情,想着那小子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啊!可某一日,长随喝得稀里糊涂,拉着她的手,哭着叫她妹妹。
长风觉得眼中涩涩的,可就是挤不出半滴眼泪来,可能是哭得太多,再无泪可流了吧!
她不知自己还能活到几时。祁宗河对濯州动了兵,长夜顾及她,一直据城不出,她算着日子,马上濯州该弹尽粮绝,陆则安不会坐任不管。
冬儿被调走了,终于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她躺在床榻上,好像一闭眼,就分不清白天黑夜。
天空飘起雪花,她才恍觉冬天来了。那日,她闭眼躺着,忽然觉得台下兵戈声愈响了起来。
台下士兵交谈,说陛下又多调了一批人看着她。
她不知道是哪批。直至飞雪飘进屋内,她起身去关窗子,一低眸,便见穿着白衣的人立在台下望着这边,发上肩上全是雪,她倏地一眨眼,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了下去。
洛栖歌道:“我来了。”
长风淡淡笑开,桃花灵动,趴在窗边静静看着,不敢闭眼,不敢回头,生怕一错神她便会离开。
分明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天堑。洛栖歌上不来,她下不去。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祁长泽来了,他褪下衣袍轻轻搭在洛栖歌身上,对她说:“走吧!”
洛栖歌看了长风最后一眼,转身便离去。
长风慌张去抓,手搭在虚空中,触及飞雪,清冷至极。她将手缩了回去,看见祁长泽回过头看着他,眼中尽是嘲讽,哪里还有以往的和善。
她差点都忘了,他现在深受祁宗河宠信,再也不是那个任谁都可以踩一脚的皇子了,再也不用带着谦卑的面具了。
大雪连下了好几日,长风生了场重病,她在灵修台烧得昏沉之时,还在想着自己能否活过这个冬日。
迷糊中,她又听到熟悉的曲调,似曾相识,皱了皱眉头,才想起来这不是卫师妹那首贵得要死的曲子。
琴音若有若无,飘飘袅袅,她费力地捕捉着,可最后再也寻不到。
睁开眼时,冬儿惊喜地凑到她的眼前,“殿下,你醒了。”
她以为是梦,竟又回到这归离殿中。
殿中焚着香烛,烟雾缭绕,她受不住着烟火的气息,费力地咳起来,嗓子火燥燥地难受。冬儿给她喂了些水,她方才好些。
“这新任的国师果真灵验!”冬儿说着。
“什么国师?”
她记得宫里以前也是有国师的,还是祁宗河引荐到宫中,占卜颇为灵验,宫人把他穿得神乎其神。可是后来,岳氏大案之前,那人在朝堂上直言,说岳氏不除,江山危矣。
父皇为了安抚岳氏,下令斩了那人。后来,宫内再未任国师。
冬儿沉吟道:“奴婢听人说,是先国师之子,卜算很是灵验,特被陛下请宫中,任国师之职。他向陛下尽言,说公主命数有冲,不困易在高处,便将公主你请入归离宫中。可当真是神奇,公主数日高热不退,刚入这宫殿就好了。”
长风知晓祁宗林向来信奉鬼神之说,开炉炼丹也是常有事,她当巧合,没放在心上。
冬儿搀扶着她走出大殿,宫墙下的几柱寒梅开的正好。她站在殿前远远看着,一阵冷风刮过,她听到了清脆的铃声,抬起头,恍然发现那束银铃还系在檐下。
她茫然看天际风云变幻,好像又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