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之失控地捶打着车门,整个车厢都在隐隐震动,像是某种赎罪的悲鸣,可是,有用吗?
他单手捂住脸,额上的青筋暴起,拳头锤到泛红,甚至磨破了皮,他的神色却没有变化。因为他早已陷入了漩涡,黑暗的
浪潮即将袭来,将他推入更恐怖的深渊。
没有人能找到的冯惠然,在离开医院前就随意跑到外面一家便利店,把微信里仅存的百来块钱转出去,换成零钱,最后把
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她坐着公交车,隔四五个站就下车,再换其他线路的公交车,一路兜兜转转,她连自己坐了多少辆公交车,坐了多少站都
不知道。
天空的颜色是渐变的,黄橙红紫,远在天边的通红的太阳也渐渐没了下去,市区的灯光成片成片亮起,点点成片,这是地
上的星空。
又是一年跨年夜。
此刻,她真想抽根烟,吐出一圈圈云雾,看看能把多少忧愁烦恼吐出来?可惜,她不会抽,也不敢。
那年,晚上十一点,陆衍之准时回来,手里还提了一袋东西。
“写完了?”他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干净的茶几。
“嗯,嗯!我们快走吧,不然肯定占不到好位置!”冯惠然连忙推着他往外走。
“等一下,我要检查。”他才出去多久,她就能把那几张试卷写完?他大概知道她平时的数学和物理成绩,以她的水平,
不可能准时写完。
果然,她脸色马上变了:“不用啦,别浪费时间,我们快点走,回来再坚检查……”
还没等她说完,陆衍之就绕过她拿出夹在书里的试卷——意料之内。
他把她包里的书和试卷重新放回茶几上,又看了看墙上的钟,道:“还有半个小时,把它写完。”
她还想给自己争取:“自由”:“我、我们不能先去看完烟花再说嘛,我明天也可以写的,我没问题的。”
陆衍之从来就不是宠她的主,现在也是:“过来坐下,是你自己说要写完再去。”
“来不及……”
“那就不看。”
“我想看!”和你一起!
“明年也有,后年也有,以后都会有。”
“……”可是能和你单独看烟花的机会还能有几次?冯惠然满脸落寞地坐回原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笔,可是怎么都下
不了手。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滴在手背上,烫到心里去了。
陆衍之又打开电视机,无论哪个电视台都在下方提醒距离下一年还有多少分钟,过了几个小时那些节目无非也是跳跳唱
唱,他实在看不下去。
他听得见茶几上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去看烟花。
“冯惠然,你没必要为了我去改变自己。”他没有看她,喉咙略哑地发出低沉的声音。
陆衍之说了,她没必要为他让步,为他改变自己该坚持的。
陆衍之没说过,其实他也可以迁就她。
第八十章
她眺望着远方,耳边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像一个极有天赋的音乐家在钢琴上弹出最快节奏的旋律。
周围太过寂静,使得这阵脚步声回荡在墓园中,一步一步踩在她心上,她没转头去看,她知道是谁。
陆衍之距离她还有两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蹲在栏杆前,犹如欲破囚笼的鸟儿,身旁还立着锄头,以及一袋东西。
身后是梁云兮的墓碑,完好无损。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语,胸腔微微起伏,因为持续剧烈的奔跑让他喘息未定,但还是坚持走过去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
身上。
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去,彼此都快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为什么跑出来?”
“无聊。”
“你不知道我……”他转了语锋,“其他人担心你?”
“不知道。”
“走,去吃饭。”
“我有面包。”冯惠然从塑料袋里拿出吃了一半的面包,继续机械地啃下去。
“……”
他一问,她都一一回答,却依旧不能让他释怀,心脏一点点往下坠,血管快支撑不住了。
他又看向那块墓碑,四年来,他一直自以为是给凶手找“凶手”,却不知自己一直被一个死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害了
一个无辜的她。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梁云兮对他的感情并趁早对她说清楚,冯惠然就不用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她真幸福,死后还有人照顾着她。”啃完最后一口面包,冯惠然不带半点情绪感叹。
梁云兮的墓碑很干净,不像她父母的,有些残损,还布满灰尘和杂草——不,只怪她这个女儿不孝。
陆衍之顿感百味交杂,刚刚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