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的血有点腥,但不像人类的腥味那么重,他让我饮下三口,虽然血液的浓稠口感有点恶心,但我就当做喝浓汤那样喝下去。
我曾在割腕的时候,出于好奇而嚐过自己的血液,因为太过腥羶而呕吐,边吐边流血,搞得很狼狈,一点也不像电影上割腕的人死得那么安静美丽。
「你的血不算难喝。」我擦擦嘴角的血渍。
--也许是因为安菲比恩族大多不吃肉食?
道格跟我讲解起他们的饮食习惯,在海里,有非常丰富的植物貌,各种藻类海菜,有的滋味鲜美,有的爽脆可口,有的甚至像蜂蜜一样甜,就算每天吃一种,一年也吃不完。
我摇摇头:
「不,我可太喜欢生鱼片了,我没办法吃素。」
道格抿抿他那类鱼的丰厚双唇:
--鱼儿都很可爱迷人,妳怎么忍心吃牠们?杀死牠们时,牠们会很痛苦的。
「我可没杀过鱼,在陆地上,有专门杀鱼的人。」我说。
--在海里,要吃鱼就得亲手捕猎。
「那我吃龙虾和贝类吧!牠们不是脊椎动物,应该不会那么痛苦。」
我似乎饿了,想起美味的龙虾生蠔,我唾液就开始分泌。
--琼,妳叫我笨鱼,却比我傻多了,每种生物都会痛苦,甚至海藻也会,只是它们的痛苦比较安静。
道格深深叹了口气,叹气的声音在我脑海回盪。
「我总得吃吧!不然会饿死。」我撇撇嘴。
道格感慨:
--是啊,唉,要是什么都不吃就能活下去就好了。
「那样的话,我还是去死吧,连饮食的乐趣都被剥夺鲨鱼不也是肉食动物吗?你会觉得鲨鱼不该猎食?」我有点不服气。
道格的大鱼眼像是亮了一亮。
--来吧,琼,跟我进入海里,我带妳去看看奇蹟。
道格牵起我的手,我随他再度进入我原本求死的海水里,海水带有太阳的温度,并不冰冷,我整个人进入海中后,习惯性的闭气。
跳海自杀并不好受,奇怪的是,我并未因此惧怕海水,可能是道格在我身边的缘故。
--琼,妳可以正常呼吸,不用憋气。
道格靠近我,他身上的鱼鳍安抚似地碰触我的肌肤,我试着用鼻孔小小地吸进一口气,发现毫无阻碍,我整个呼吸系统因为喝下道格的血液而改变了,海水流经我的鼻管,进入肺部,再从鼻孔排出,就像空气一样顺畅。
「哇!唔噜咕」
我想说话,想告诉道格我的新发现,但在水中只能发出模糊的咕噜声,海水在我说话时进入我的喉咙和气管,但没呛着我,它一样顺着我的鼻腔排出。
--琼,妳可以试试精神沟通,安菲比恩族的血,也能强化精神力。
道格轻松地绕着我游了一圈,姿态像所有水中生物那样优美。
「我可以在海里呼吸了!真神奇!」
我集中精神,在脑海中大叫。
「不用那么用力,琼,也别那么大声,放轻松点。」
道格轻轻晃头,彷彿我的吼叫震耳欲聋。
「噢!你听得到我说话?」
我在脑中问他。
「是的,琼,往后妳不必开口,我们也能交流了。」
虽然道格五官依旧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变化,但精神力强化使我能感受到他的笑意,以及他笑意里的温柔,像海水般轻盈地包复我。
原来道格是这么的温柔,那股柔情比我经验过的任何一切都更广阔绵延,我被感动了,鼻酸得让我想哭。
活了几十年,纵使曾有人对我赋予柔情,也因为我自己的哀伤恐惧或防备,无法完整地体验,有时则是对方有顾虑,无法坦率敞开地让我看到他的温柔,人与人总是隔着一层层的屏障,肉身的伪装,情感的掩饰。
「别难过,琼,我要介绍我的好友给妳。」
我脑中顿时响起一阵阵奇妙的低鸣,是道格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