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
他穿着西服外套,肩上一团泪渍,皱巴巴的鼻涕泡泡都沾上了。
蓝岚看到了,有些窘迫难堪,微微侧过脸去。
男人好似没有察觉,顾自取了纸巾,细细擦拭被泪水染花了的少女脸颊。
好半晌才收拾干净,又变回了那个娇俏的可人儿。
“还想睡吗。”他问。
女孩点头,她其实不困了,可不知哪来的情绪,当下竟不愿多看他一眼。
姚谨中替她擦了脸,又换了枕头,“睡吧,我不走。”
蓝岚其实想叫他走,可又显得矫情,刚才神志不清时那么苦苦寻他,这会儿若赶他,连她自己都觉得假。
话滚到嘴边几次,错过了时机说出口又被咽回去,生着闷气心绪不宁。
大哭后的竭力,再躺会床上时,后续待发的疲惫涌上来,眼皮不自觉地重了又重,竟真的睡着了。
有了心安的人在旁陪着,这一觉回笼,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原来一觉无梦,才算真的好眠。
等蓝岚再醒来,姚谨中还在,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处理着公事。
他一早赶来,风尘仆仆,眉宇间的隐约透着疲惫,却固执守着她。
她不是铁石心肠,很多时候,姚谨中都让她生出“往事不究”的念头。
可还是,不甘愿啊。
这一份不甘愿,将她生生撕裂成两个矛盾体。
她想逃,又深知无处可逃,因为舍不得,她舍不得。
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他走至床边,看她要起起不来地挣扎着,伸手扶了一把。
啪——
却不想,被她挥手打开。
这举动,意外至极。
两人都为之一愣,她的下意识,才最叫人诧异。
男人的双眸深邃悠远,直直窥探至她的心底。
她心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又或许是气不过。
凭什么,你一个罪魁祸首,却在凌迟我这个受害者。
“姚谨中,我恨你。”
她刚睡醒,声音里带着朦胧娇憨,其实算不得凶。
语气可待斟酌,但话是狠话。
“我知道。”
男人回答,声线低沉断续,有点哀伤。
蓝岚微愣,他居然知道。
一句话,如此云淡风轻地概括了所有,倾尽所有的不放过变成了最浅薄的他知道。
下一秒突然思绪清明,他是最厉害的谈判专家,知道敌不过,先示弱。
瞧,她竟开始有些心疼了。
说恨或许过于严重了,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偏用了最极端的词汇。
她恨自己这件事,姚谨中最是清楚不过了。
回国后初见到她,小姑娘铆足了劲逞凶作恶,对他更是出言不逊。
那双眼睛里除了蠢蠢欲动的依恋,势在必得的欲望,还有压抑至深的某一种情绪,他从未见过的深切黯淡。
那时候那就知道了,她怨他,深入骨髓的怨恨。
是啊,说抛下就抛下,最信任的人成就了最大的背叛,任谁都会心生怨怼的。
更何况是她呢,说她少不更事,可越清澈的心,越是能辨别敌我好坏。
他是全世界最坏的人,在她心里。
所以,他示弱也没用。
蓝岚说:“我没办法忘记,也不打算原谅你。”
这话到多了几分孩子气,姚谨中笑得真切,宠溺呼之欲出。
“不要紧,我本就预备用这辈子来赔。”
你恨你的,我爱我的,两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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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蟹钳戳到舌头的我现在神志不清。
他敢啊(1800字)
徐青兰出差前特意交代,宅子里的人办事稳妥,才隔了一天,就将小姐的行李整理好全数搬到了云熙路。
蓝岚放学回家,发现木已成舟,又自认是答应下来的事,不好发作,只能暗自生闷气。
怕露出端倪,不能对着外人发脾气,可当着姚谨中的面,所有的小性子都出来了。
“怎么办啊。”她愁眉不展。妈妈这样安排,难不成是知晓了什么。
“你答应了,自然要说话算话。”他是喊她下去吃饭的,看她小脸皱成包子,过分可爱。
他这没人情味的话一出,小姑娘眉头锁得更紧了,冷哼一声。
“那敢情好,腾出地方让你和未婚妻卿卿我我,你该谢谢我才是。”口不择言的时候,半句能入耳的话都没有了。
姚谨中听了,几不可闻地顿了顿,接茬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禁逗的小姑娘瞬间炸毛,从床上弹跳起来,扑到他身上,对着那张俊脸一顿挠。
哪怕知道他的话是故意气她的,还是理所应当地被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