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公司在餐桌上聊的也是公事。只不过是恰巧成了乏味职场上的调味料。
就算没有她,还会有别人。就算没有参加酒席晋升飞速的新人,也会有刚进社会过于愣头的青年,摸鱼的资深,抢功的上司,职场里的人们本来没有关系,便需要矛头一致的什么才能将其联系在一起。这里没有最理想的状态,只有人们赖以存活的物资。谁拥有更多的资源,谁就有更好的生活。矛头一致,才能去抢,才能去争夺。
吴念惯性地和她打了个招呼,点头微笑,然后回到办公室继续下午的工作。
第二天早上,那个新人死了,据说是意外。昨晚她一个人留下来加班,一名上个月被辞退的编辑来找她理论,一时激动拿起了桌上的剪刀就往她身上扎,刚好扎到了颈动脉。保安在监视器上看到有个浑身是血的人进了电梯,等到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办公室拉上了封条,一群人在外面议论。
“薛编的员工卡不是已经失效了吗?他怎么进来的?”
“销售部的小赵昨天下班刷卡时候不是说她员工卡不见了嘛,你看…”
……
吴念没有继续听下去,今天的太阳太大了,她觉得热,有些喘不上气。她没有去上班,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冰棍坐着吃,恶心的感觉还贴在背上。刚刚那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借着开冰柜的动作想要压到她背上,但她向来警觉,习惯跟人保持距离,所以只是被蹭到后背。
男人“嘁”了一声,瞪了她一眼。她便更狠地瞪回去。
然后开车回家。路上邻道的车越线,右前侧被刮擦出了几道黑影。在等交警的时候,碰车的那对男女因为不耐烦开始说起了自己班上某个同学的“不融入集体”,某个同学的“不男不女”,还有保完研要请老师吃饭。
吴念不知怎么想起了以前满是考生的食堂,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的位置,那个点了半桌子菜,占了四个位置的女生对她说:“这张桌子一会儿某某教授要来,你不能坐”。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和当初那个女孩的骄矜如出一辙吧。她突然想起,自己自从学生时代起,已经很久没有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于是去电影院看了一部惊悚片。进影厅之前,她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请假,说出了个小车祸。打完电话后是预料中的放松心情。结果片子还不错,又是意外之喜。
看完电影爸妈打电话来。不外乎是那些让她早点成家,不要挑的话。最近几年,向来强势的父亲变得迂回起来,只是愈加喜怒无常。吴念摸了摸刘海下的伤疤,这是今年过年被他的酒碗砸的。当时两个人针对“成家立业”这件事吵了起来,正在厨房一个人吃饭的父亲直接把还没喝完的酒碗砸向了她。然后是母亲一如既往的哭泣,和父亲能把整栋楼吵起来的叫骂。
其实不管现在她如何强硬,还是不得不承认,父亲的怒吼总是让她害怕。膝盖处的伤隐隐作痛,那个在他盛怒之时将幼小的她推下楼梯的巨大阴影过了二十多年,依然盘桓在她头顶。
车被送到了修车厂,她打算走路回家。路上路过的蛋糕店味道很香,马卡龙的颜色很漂亮。隔壁的唱片店门口立了新海报,好像是最近很出名的Rap厂牌出了新唱片,有刚刚放学的女生们围着拍照。
走了一个半小时,其中一个小时沿着河。夏天天黑得晚,她没有看到河畔亮灯。
回家,进门。边吃外卖边看动漫。
真好啊,那个电脑屏幕里的世界。要是今天晚上做梦能梦到就好了。
看到三集的时候有身处异国的朋友发来语音祝她生日快乐,开玩笑地问她:“怎么没见曾经的那个摄影新星再拍照了,她不想不进马格南了吗”?
“我就是因为没有才华,才当的编辑。” 她也开玩笑地答。知道损友在法国发展得很好,她既开心也嫉妒。
“其实当年应该是你来法国交换的,得奖的是你,导师想带的也是你。要不是你爸…”
“我爸现在身体不太好,性格倒是好多了,戒酒以后也不打人了。我也不用在凌晨两点跑到你家楼下哭着拍门了,哈哈,毕竟你家那么大,我那时候可是手都快拍肿了,才吵醒了你家保姆呢。”
那头的背景音里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和男人委屈巴巴的呼唤——两个人初中同级,大学同班,吴念还真没想到当年那个假小子会这么早就结婚生子。高中时候她们还一起去佛山里玩呢,当年那假小子还吓她,说拜了鬼庙会被鬼缠上。
9点多的时候用app缴了房租,“0押金,按月付”的推广广告依然占据了首页最大的位置。那些刚毕业的学生没有钱,交不出正常三个月房租+一个月押金的首付款,要在大城市租房只能选月付——变相贷款。这样的资本游戏…拥有得越少的人越没权拒绝。
退出app的时候不小心点进邮箱,最新的邮件是昨晚10点的。看了看发件人,点开,想到那个给她写邮件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团没有形状的血肉了。哦,又是要为某某摄影师做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