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所有的日子都被人反复斟酌,有人慎重落笔,落笔成花;有人匆忙潦草,落笔成误。
“阿婆,阿婆,这是你买的菜。”
沈珊珊两个手提满了袋子,挨家挨户的给老人们送菜。
陈阿婆耳朵背,现正靠在收音机旁边闭着眼,跟着广播一句一句地念。
她踮着脚走到阿婆身边,探着身子去听,不过她不怎么懂听得懂。
“佛曰: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的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我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说: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这一段之后就成了沙沙的忙音。陈家阿婆也看到了她,朝她招招手,冲她露出嘴里几颗稀稀拉拉的牙齿。
沈珊珊知道,阿婆这是在冲她笑呢。她也笑意盈盈地过去,把菜递到阿婆手里。阿婆接过菜,然后走进了堂屋,颤颤巍巍地在一个包里摸来摸去,掏出了一张边角破了点的毛票子。
她接了过来,仔细展平,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阿婆啊,你信佛么?”
阿婆摇了摇头,混浊的眼看着她,口齿不清:“不信,我那短命的老伴儿信,这些都是他弄的。”她指了指板凳上的那个老旧的收音机。她撇了撇嘴:“侬个信佛有啥子用处,照样成了一盒灰。”
沈珊珊没有说话。阿公在世的时候和阿婆感情好得很。晚上她和哥打扫店时,总能看到他们两牵着手,晃着身子,走一会儿,歇一会儿。
哥告诉她:“他们每天晚上都出来散步,都几十年了。”接着摇了摇头,看向渐渐走远的两个身影:“最近阿公身体好像不太好了。不知道他们还能这样在一起多久。”
而没过几个月,阿公就仙逝了,成了阿婆嘴里的一盒灰。
但她却知道,即使阿婆埋汰阿公,但她仍然是想他的。否则就不会每天都在听阿公留下来的收音机。那个收音机阿公一直都在用,也像阿公这样耳朵靠在上面听一句念一句。
爱一个人,最后便会活成他的模样。
这时沈珊珊受到的最早的有关爱的启蒙。
“阿婆再见,我还要去给别家送菜呢。”
老人冲她摆了摆手:“走吧。”
送完一圈菜下来,沈珊珊身上早就湿透了,也渴得很。路上经过小卖部的时候,一个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坐在椅子上,把手臂搭在冰柜上,看着她走过来的时候开始胡乱地喊:“大冰棒,凉快哟,快来吃。”
沈珊珊目不斜视,急急忙忙地走了过去。不知道哥哥忙得怎么样了,累不累。
小男孩从椅子上跳下来,想都没想就攥住了她的手腕:“沈珊珊,要不要吃冰棒。”
她被猛地一抓,连连向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子的时候,她看向眼前的小男孩,并不认识。握紧了手里的几张钱,她看着他说:“我不吃。”
哥哥给她买过那个东西,花了他辛辛苦苦捡了一天垃圾的钱。他只是顶着一头的汗,看着她慢慢地伸出舌头去舔带着酸甜味道的一块冰。只吃过一次之后,她就再也不想吃那个东西了。因为哥哥不吃,她便也没了兴趣。
小男孩看着眼前秀气漂亮的一张脸愣了神。他没有泄气,继续抓着女孩的手腕:“你买不起没关系的,我请你吃。”
炎日当空,她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的男孩,越发没了耐心,皱了皱眉:“我说了我不吃,你放开。”她甩了甩手臂想要挣脱出来:“你捏疼我了。”
听到这句话,小男孩才不舍地放开了手,看着她跑远。
沈珊珊没顾得上喝水,绕着这几条街看了一圈,没看到哥哥。应该是到桥那边了,于是她便往桥那边跑。过了桥之后,才在一个垃圾桶旁边看到了沈默。
沈珊珊一边跑向他一边叫了一声:“哥。”
这时候的沈默已经十八岁了,比九岁的沈珊珊高多了。
沈默转过身来寻找声音的主人,刚站直了,怀里就撞进了一个小人。他稳住身子,用手肘把怀里的人隔远。
“哥。”沈珊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遮住光,抬头看着面前身量挺拔的人埋怨。
“我身上有味道,你离远点。”沈默看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眼,又默默转过身来。持着长夹子继续翻找。
“我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肯定是要洗的。”小女孩迈出几步,靠近到他的身边。
他默不作声地暗暗离远一点。他哪里是怕衣服脏了,他只是不想让她的身上沾上这种恶臭味道罢了。让她跟着他吃苦已经让他难以忍受了。所以沈默要出去捡垃圾的时候从不让珊珊跟着,这种脏事,他一个人干就行了。
“哥,快要到你十八岁的生日了,我们去拍个照吧。”
沈默听了摇了摇头,不答应。什么都要花钱,她越长越大,花钱的地方肯定会更多。他没上过学空识几个字,但他也知道女孩要富养。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