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无言以对,平静了心绪,耐心道:“长沙王一脉已经绝嗣,无论襄公怎样看皇兄,他都已经是仅存的武帝血脉,再无其他人能够继承大统。你们想做的事,不会成功的。”
常欢终于开口:“公主误会了。虽然奴称他老人家一声师父,但奴并不经常见到师父,奴想做的事也同他无关。至于另立君主……师父早就放弃这个念头了。”
华阳仍是不解,常欢却好奇:“听公主的意思,似乎并不将师父的谋逆之罪放在心上?”
华阳叹息:“他当年坚称皇兄不适合做储君,现在看来,他说的也没错不是么?”
常欢颔首,又道:“公主之前说给奴个赏赐,可还作数?”
华阳跟不上他的思路,这人总是一不留神就掌握了谈话的节奏,她想了想,问道:“你想杀我吗?”
常欢大笑:“怎么会呢?”从前也许想杀吧,现在觉着还是留着更好玩。
华阳有些恼怒,好像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她咬着牙说:“你想要什么?”
“同家师的关系,希望公主能替奴保守这个秘密,不向任何人泄露。”
“就这样吗?”
“嗯,就这个。”
华阳点头:“好,除了本宫,知道此事的只有那个护卫,本宫会将他调到远处任职,十年八载回不来。其他的,你好自为之吧。”
常欢行礼告辞:“有公主这句话就好。”他放肆地打量她:“其他的东西,奴会自己拿到手。”
那边常欢退了出去,点翠靠到近前,举起一个托盘到她眼前:“公主,邓使君又有信来。”
华阳眼睛都不抬,沉默了片刻,道:“烧了吧,以后也不必呈给我了。”
有些事并不难想清楚,可一旦想清楚,就再也不一样了。她想,她心里终究有些在意了。
第三十一章 重雪(上)
纷纷扬扬的大雪自打晌午就飘起来,到晚膳时分还不见雪势停歇,点翠拾红怕冻着华阳,指挥着底下人在寝殿四周又挂上一层毡帘。
华阳日常一向随和,任由着她们折腾。只不过,这外头围得严严实实,里头又燃着十几个炭火盆的大殿,实在热得如同蒸笼一样。加上天色铅灰黯淡,用过膳食没多久,华阳便困得呵欠连天,嚷着叫人收拾了床铺,躺下没一会儿便酣然入梦,与周公相谈去了。
乱了作息,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噼里啪啦吵醒,怕是积雪厚重,压塌了竹枝吧。
榻尾传来窸窣之声,华阳惊觉那里有人。她睡眠不佳,一丁点声音也有可能吵到她,连侍女陪寝都宿在外间,这会儿怎么会有人在她榻边!
这人既然能潜入重重护卫的寝殿中央,她这时候叫人还管用吗,还是装死呢?不不不,那和等死也没差别。思来想去,大不了死个明白,还是迟疑着开口:“……谁?”
房间里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华阳屏住呼吸,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主别怕,是奴。”常欢懊丧地开口,原本以为公主陷入了沉睡,才放松了警惕,哪里想到公主偏偏这时被吵醒!
“常欢,你——”
华阳话还没说完,常欢忙挤上榻来,按住她的嘴巴,悄声道:“嘘——公主是想把人都吵醒呀。”
华阳睡得晕晕乎乎,没反应过来她在自己的寝殿叫人有何不对,也跟着小声问:“你怎么还不走,半夜偷偷摸摸到我寝殿想干嘛?”
常欢干脆躺在她身边,倒是没有脸皮厚到抢她被子,只占了个榻延儿。华阳想,他身上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不像是刚从外边进来的,是不是已经藏在这里很久了?
“这鬼天气,公主要逼奴赶路?再说,还没好好和公主告别呢。”
华阳咬着牙说:“你好大的胆子!”
常欢恬不知耻地笑,干脆起身跨坐在她身上,俯首在她耳边道:“公主也需要奴不是么。”
华阳不吭声,她是该找个男人了。这些日子几经波折,伤病交加,顾不上想这事,今日身上黑青的经络已经压制不住显露出来。之前同来行宫的面首们早先已经回城了,大雪纷飞时节难以及时接人过来,随便在行宫里拉一个人……唉,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巴结着她,把男色送到她身边,主动去抢个男人过来这种事,她还真不大做得来。所以,原本华阳的计划是打算等雪停了,遣人到龙恩寺找个旧相好来的。
也不是没想过身边有个现成的常欢,可这人心怀鬼胎,又成了她的救命恩人,还是个不好招惹的疯子,她真是有点怵了他。倒不想大半夜他来自荐枕席,这厮眼睛尖得很啊!
罢了罢了,反正在他面前也端不起公主架子,华阳挑衅道:“既然来了,别光说话不办事啊,还等什么呢?当心着点,我右边手臂不好动。”
常欢浑不在意,飞速解了衣裳就往她被子里钻,边抱怨着:“瞎说什么呢,奴会是那么没谱的人么,哪次没伺候好公主?”
华阳气恼得不行,一拳捶在他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