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陈骁憔悴了许多,原本干净清爽的脸庞如今已被胡茬涂抹上了一层厚厚的消沉和沧桑,曾经他身上好闻的阳光味道也已经被浓浓的夜色取代。
看着他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眶,纪嫣然于心不忍,幽幽然叹了口气,语气又软了下来,说道:“我帮忙问问看吧,你也别报太大希望,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她没事了,你再也不要见她。”
“这……”陈骁知道无论如何都应该马上答应,但是还是任由沉默的氛围可怕的弥漫开来。
“前阵子看你被打击得形销骨立,没个人样,本以为你是个不堪一击的小脆皮。没想到却是个连绿帽真伤都可以无视,而且还回血极快的肉坦。”纪若嫣只好开了个玩笑,试图让气氛活泼一点。
“冰箱里她开封的半瓶牛奶,我还留着,明知这样每次打开冰箱都在给自己添堵,但是我总觉得扔了,她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还有阳台她晾着的衣服,我总预感她还有机会回来叠。
“她走了,她养的那排多肉突然死了一颗,我现在替她一星期浇一次水,可是中间缺了一颗看过去空空荡荡的,我还想着再买一颗来补。”
“走廊的夜灯前两天坏了,我又把它修好了,其实没什么照明的效果,总想着留一盏灯让她知道有人在等她……”
“她就像扎进心里的一根倒刺,那么多年已经和血肉长在一起了,早已习惯了。可现在别说要拔掉了,动一动都生疼生疼的。”陈骁在纪若嫣面前,一句花言巧语都说不出来,只能实话实说。
“那我呢?”纪若嫣心里已是十分的不痛快,追问道。
“你像小时候我家桌上的一罐蜂蜜,我时不时的就要爬到桌上偷吃一口,那入脑入心的甜是我这辈子尝过最好的味道了。到了后来,你又像观音菩萨净瓶里的甘露,在我每次鲜血淋漓时,你总适时的给我滴上一滴,所有伤口一下子就都愈合了,不痛了。”
陈骁也许没有意识到,但是纪若嫣分明从他的描述中听到了亲疏内外。爱上太容易了,但是久爱真的很难
她一直是以看热闹的心态参与其中,没想到自己如今也身陷迷局,反倒变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她梳理着手头可以动用的关系,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李道树。帮忙,不帮忙,要不要找李道树,如何跟他说……一个个矛盾的念头在脑海中割据纷争,不断的冲击着人性与道德的封印,让她头痛欲裂,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特别是刚才陈骁的吐露心声,真是戳疼了她。她突然想:自己出来了那么久,也许也应该回家了。
手足难断
李道树独自一人走进水瑶坊的地标性建筑兴邦楼。
京师水瑶坊堪称帝国的经济中枢。尤其是坊内汇集各大钱庄票号总部的朱雀大街,更是名副其实的富甲天下。
每天在兴邦楼进进出出的上班族,恐怕没几个知道这座楼的69层有个空中花园。而在地下车库的一角,有且只有这么一部电梯能够直达这里。
什么?这是违章建筑?
普通人这么搞当然是违章建筑,对于贵族来说,这就变成建筑艺术了。
空中花园就是水龙会的所在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当然就有各门各派,有各门各派就少不了恩恩怨怨。
作为过去近十年京师会所江湖的五大门派之一,水龙会是超级富豪和顶级胡商的最爱。
相较其他三个会所彼此之间的和和气气,水龙会所和皇城根下的映山红公馆算得上是泾渭分明。
映山红嫌水龙会的那帮买办一身铜臭气。空中花园的会籍们也看不起邱家胡同那些日暮途穷的遗老遗少。
都说本朝商人的地位是历朝历代以来最高的。别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了,对于财大气粗的金主来说,抢着给他们提鞋的官吏都不知道有多少。
可是从去年开始,风云突变。
先是钟太尉一系势力被连根拔起,而致命的突破口正是叱咤商界,长袖善舞的钟世子,可谓实力坑爹
接下来,百晓生巨贾榜的多名富豪,有的离奇失踪,有的仓皇出海,有的身陷囹圄。那个动不动就高喊普世价值的胡三省,更是低调得像条哈巴狗,张口闭口都是皇上圣明,让不少邸报的版面都空了不少。
这个时候new money们才急着翻看史书,记起那一个个红顶商人的悲惨谢幕。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原来,在朝堂上的人眼里,商家不过是挑梁小丑,谁对谁错,谁强谁弱,谁说的算,千百年来不过都是老事批新衣。
水龙会所一下子门庭冷落,失色不少,而位于邱家胡同的那个四进小院倒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芝麻开花节节高。
李道树是少有的在两边都能吃得开的人。早年游学海外的经历让他在商帮中如鱼得水。而根正苗红出身却放弃各大票号的高薪邀约,选择在政界按部就班的修行,又颇得南山湖老人们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