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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的, 时间还早,但村民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阮渔站在窗边往下看, 便见几个人用挑箩挑着秧苗,一路有说有笑的往村外走。
推开窗, 空气是雨后特有的清新, 夹杂着冷意扑进来,令人神魂都为之一清。
天上的小雨仍然淅淅沥沥,但似乎并没有对村民们产生影响。
她下楼时,闫霜等人正围坐在大餐桌前吃早餐, 郑书记也在。阮渔正好听见闫霜不无担忧地问郑书记, “外面还下着雨,他们都不休息一下吗?万一淋雨感冒了怎么办?”
郑书记的表情看起来倒是还算轻松,“这点小雨不算什么, 庄稼人没有这么金贵。这是种水稻,下雨反而不是坏事。而且这个季节就是这样,要是下雨就休息,地里的活儿就要耽搁了。正好赶着有雨的时候种下去,这一年才能有收成。”
“太辛苦了。”闫霜感叹。
郑书记笑了笑, 没说话,一样人百样活法,各有各的辛苦,也没什么可说的。
转头看见阮渔从楼上走下来,他就招呼道,“阮老师,我昨天晚上才听人说,你找我有事?”
“对。”阮渔朝他们走过去,助理小张连忙站起来,给她添了副碗筷,阮渔在闫霜身侧坐下,才对郑书记道,“昨天我看到村后头有一片荒废了的老房子,想问问那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郑书记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和感慨,“那应该也算得上是‘历史的印记’了吧?”
那套宅子的主人姓邱,解放前是个小地主,当时茶花村的土地几乎都是邱家的。后来解放之后,情形就大不相同了,田土都分了,邱家的宅子也住进了几户贫农,老邱家则是搬到了独立于村外的牛棚去住。
改革开放后,这宅子被还给了邱家。
历史遗留问题,邱家跟村里人一直不怎么合得来。那时村里已经新建起许多屋子,不知不觉间,就距离邱家的大宅越来越远。他们似乎也乐得如此,也不去凑村里人的热闹。
村里人真正记起邱家人,是在他家的儿子邱成栋考上大学之后。
那是九十年代,大学生还是很值钱的,这是村里头一个大学生,自然令人歆羡,当年着实热闹了一番。
邱成栋毕业后留在了城里,没几年就在那边安家。女儿出生后,他更是将父母接过去奉养,这边的老房子就荒废了下来。邱家本来跟村里人来往不多,也没什么亲戚,十几年来都没有走动,年轻一辈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户人家了。
村里别的没有,地是尽有的,所以虽然这些年村里改建了许多房屋,但邱家的老房子,倒是没人惦记,也就一直荒废到了现在。
郑书记能知道这么多,也是刚来任职的时候,对整个村子做了十分深入的调查和了解。
见阮渔似有触动,他便道,“村子里的事,我多少都知道一些,阮老师还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
“其实相较于村子里的人,我倒是更好奇郑书记的故事。”阮渔放下筷子道。
郑书记晒得微黑的脸上露出一抹薄红,不自在地道,“阮老师说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哪有什么故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闫霜一见这情形,心头就暗叫糟糕。连忙笑着道,“就算是一颗螺丝钉,那也有螺丝钉的故事。我们这次要拍的这个题材,讲的就是普通人在大时代下发生的转变。我倒觉得郑书记你就是个典型,值得挖掘。”
其他人闻言,也七嘴八舌地赞同。郑书记撑不住众人的撺掇,还是说了一下自己的故事。
倒也没什么特别,无非就是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抱着理想主义的念头选择下乡支农。茶花村的情况没有他想的那么好,但也没有旁人危言耸听的那么糟糕,最开始遇上了一些困难,但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到现在,他已经十分熟悉这片土地,甚至觉得自己跟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没什么分别。
他说完,下意识地看了阮渔一眼,但阮渔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们的对话上了。
她喝完碗里的粥,朝众人点头,“我出去走走。”
小张也跟着站了起来,去给她拿伞。昨天她没跟上人,结果阮渔在田里摔了,她本人倒是没说什么,小张却被闫霜私下训过,所以今天表现得积极了许多,殷勤地跟在身后。
细雨霏霏,撑着伞在外面转上一圈,本来应该是很有意境的事。然而村子里除了几条主干道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打上水泥路面,被连绵的小雨一浸,泥土又湿又软,被人踩过就成了一片泥泞。天气暖和,阮渔穿的是一双单鞋,没一会儿就被泥水浸湿了。
“……”她突然有点明白郑书记说的那种“没那么好,也没那么不好”的状态了。困难总出现在预料之外的地方,令人心烦,又没有到解决不了的地步。
那是普通人一生中总会持续不断遇到的状况,没什么轰轰烈烈,只有身处其中的个人才能知晓。
阮渔已经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