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照着信笺上的字迹极清晰。
沉默一阵,卫桓问:“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出城?
就连符亮之死都震撼不了他吗?
但卫桓知道,符石不是这样的人。他很重视儿子的。
昔日有杨氏在时,他总是回护着两个年幼庶子,并没有因为符非符白身上的杂胡血统而鄙薄他们,仔细教导,悉心安排前程。
符亮就更不用说的,嫡长子寄予厚望。哪怕他身上有种种不足,符石也未曾嫌弃过,总是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教导着。
他抬眸,对上符石的目光。
室内很安静,烛火微微跳动着,舅甥二人相距不过二尺,符石和他对视片刻,“我相信你没有。”
他长吐了一口气:“我相信你是不会杀你大表兄的。”
接信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怀疑过。
声音有些哑,有些沉,既低且缓的一句话,却很笃定。
就如同符石此刻的眸光一样。
卫桓心微微一震,蓦他抬起头,沉默片刻:“若我说,符亮真是我亲手杀的呢?”
符石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卫桓知道,本他该就此就应下的,然后再说几句模糊的话粉饰太平,顺势就将这事抹平过去了。
但看着眼前的符石,不知为何,他忽开口承认了。
符亮还真是他亲手杀的,利刃出鞘,一刀封喉,当场毙命。
符石骤抬头,呼吸重了几分。
卫桓目光却很平静,无一丝玩笑意思,他想知道,他这舅舅会是什么反应。
死寂。
盯了卫桓片刻,符石忽摇了摇头:“你不会无缘无故杀他,是他做了什么?”
长子去世虽已数年,但当时情景符石并未曾遗忘半分,闭了闭眼睛,他再睁开,对卫桓说:“舅舅相信你,无缘无故,你断不会损伤手足。”
符石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了,“若真是如此,你必是迫不得已。”
卫桓听得一怔。
一瞬间,他不知该说什么。
垂了垂眸,有些不知所措。
这完全不是他预料之中的反应。
在他平静承认杀死符亮后,符石竟还愿意相信他?
不是该不可置信吗?震惊过后伤心愤怒,紧接着该厉声诘问他了吧?失望痛斥他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才对。
他知道舅舅挺重视他的,但他没想过天平另一边放上他的发妻嫡子,还不偏不倚。
卫桓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人,岁月在他额头眼角留下细碎纹路,只他看着自己这双眼睛,笃信,宽容,慈和。
一时,卫桓都不知怎么形容心里感受。
他这辈子,就没被一个血亲这么全无保留的相信过。
张岱这位生父,看他从来都是带着审视的,卫桓知道,这是对他的血缘的存疑。那些异母兄弟,更是不必提及。就哪怕卫氏,幼时听嬷嬷们告状后,也会让他勿再调皮。
宽容,慈和,一个由始到终都包容他的男性长辈。他一直关心他,为他出息而喜,为他的过往而悲,操心着他婚姻大事,为他即将为人父眉飞色舞。无论如何,他都相信他。
这体验从未有过,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舅舅。”
喃喃一句,卫桓忽想起姜萱那句 “视若亲子”。
喉结一动,他骤站起身。
心潮起伏,眼眶有些热,他辈子都没体验父爱,他也不以为自己会碰触到这些东西。
可在这一刻,他突然萌生了这种感觉。
就是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这个身高已比他矮了半头的男人,他坐着,自己站着,却莫名给了自己一种类似父爱如山的感觉。
他慢慢跪了下去,跪在符石面前,他俯身,额头碰在眼前膝盖上。
“舅舅,对不起。”
他错了,他不该试探他,不该这般尖锐地刺他。
“符亮他通敌,他从你帐内盗了行军路线图,险致全军覆没。不得已,我只能杀了他。”
他小小声说。
“怕你自责哀毁,我们就没告诉你。”
“嗯。”
果然如此,符石闭了闭目,他点头:“你做得没错。”
一人通敌,全家遭殃。
缓了一阵,他露欣慰:“舅舅就知道,若非迫不得已,你断不会损伤手足的。”
“嗯。”
额头隔着一层布料,有暖暖体温渗透,符石一只手覆在他脑后,一下接一下抚着他发顶,掌心很粗糙,但也很温暖。
卫桓闭上眼睛。
晕黄的烛光柔和,深秋的寒风被阻隔在室外,小小的值房很安静,也很温暖。
久久,符石才拍拍他的肩,让他起身。
“舅舅有话和你说。”
卫桓坐回方椅上,手规矩放在膝上,神色缓和看着符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