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吗?”
徐雪欣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台上的阳光,说:“她长得漂亮吗?”
许多话,相宁一直都想说,但她最终没有吐露一个字,而是紧闭着嘴,起身去厨房的酒坛里舀了杯酒,出来,一口喝掉半杯后,又去厨房把杯子加满。
可是,那坛酒还没有喝到见底,确认相宁身份的电报就来了。徐雪欣在抄收电文的瞬间,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匆忙跑上楼,看着相宁,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老家来电……在召唤你回去。”
相宁坐在窗前没有出声,也没有抬眼。她拿过放在窗台上的酒杯,慢慢地把里面的半杯绍兴酒喝干。
两天后,安孝重亲自开了警车一直把他送到辽宁地界时,天色已经发白。他把车停在路边,看了看手表,说:“我们来早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拿着,路上防身用。”说完,他补充说道:“但愿你这一路上都用不着它。”相宁接过□□,熟练地检查完弹夹,一把将子弹推上膛后,就把它顶在了安孝重的太阳穴上。
安孝重愣了愣说:“前面有驻军,枪声会惊动他们的。”
相宁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那块没有秒针的怀表,说:“你是相家先放出去的一只鹞子?”
安孝重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是他的学生和女儿,但你不知道我是他收养的义子。”说着,他伸手拿过那块怀表,看着它顺:“只是我们都选择了我们自己的路。”
接着,他在枪口下告诉相宁,自从跟随相家先由日本来到长春,他踏上中国这块土地快有十六年了,顶着一个军统特工的名头,却从没为他们干过一件事。相反,他每天在做的,正是他父母未竟的事业。
安孝重的父母曾经都是金日成的追随者,他们一起进入东北抗联,在那里认识了相家先。可是,在他十岁那年,他们双双死于日本人的集中营。那时,安孝重的名字叫金玄宰。
说完这些,他扭头让枪口顶到了额头的位置,看着相宁说:“到了根据地,你可以去华北局的政治处,那里有我的档案,里面有我全部的历史。”
但事实上,相宁并没有到达根据地。在穿越封锁线时,她乘坐的舢板被碉堡里射出的子弹击沉,同时中弹身亡的还有护送他的交通员。相宁在水里游到精疲力竭,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一条航船的甲板上。
救他的是个下乡收租的米行老板。他把相宁载回沈阳郊外的一个小镇,站在辽河的码头上,相宁问米行老板:“那这是什么地方?”
米行老板说,这个地方叫斜塘镇。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那章就是大结局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长春解放的消息是从一队溃败的国军士兵嘴里传开。他们在抢劫了镇上的米行、肉铺、糕饼店与成衣铺后,叫嚷了几句要上山去打游击,就匆匆离开镇子,消失在平原尽头。斜塘镇很快恢复了平静,几乎跟以往的日子没有什么分别。相宁每天照常去圣类思中学上班。现在她已是那里最受欢迎的历史兼英文教师,就像许多流落到这个镇子上的男人与女人们一样,他们都把这个地方当成自己的家乡。
这天校长忽然闯进她的课堂,说:“工作组的同志来了,在办公室等你呢。”
来找相宁的是两个年纪比她学生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穿着黄军装,戴着黄军帽。他们是来重新登记户籍的。一见面,其中的一个就说:“姓名?”
“相秋。”
“出生年月?”
“一九一二年十一月十九日。”
“籍贯?”
“辽宁丹东。”
“怎么到这里的?”
“逃难。”
“现在解放了,为什么不回家乡去寻亲呢?”
“家里没人了。”相宁说:“三七年鬼子来时,家就没了。”
年轻的军人放缓口气,说:“婚姻状况。”
相宁看了看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垂下眼帘,说:“丧偶。”
事实上,这一年多来不是没人给她做媒,战争年代从来不缺妻离子散找不到老婆的男人。相宁却都一一谢绝了。她对每个人都说同样的一句话——这样挺好的,我就不去拖累人家了。
斜塘镇的人都觉得相老师是眼界高,看不上那些没文化的男人。可是,只有相宁自己心里清楚,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不多了。她的身体在夏天已经感觉不到炎热,到了冬天同样感觉不到寒冷。
这年元旦前的一天,没风没雪,天却冷得出奇,家中的水缸里都结上了厚厚的冰层。相宁爬上梯子,帮着门房刚把一盏红灯笼挂在校门口,就看见一辆军用吉普扬着一路尘土驶来。
两个小时后,这辆车载着相宁同样一路尘土地离开斜塘镇,在路上整整走了半天,开进长春市区时已是华灯初上的入夜时分。
相宁在长春市公安局的一间办公室里见到高建中时淡淡地说:“你何必费这么大劲找我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