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赵啸天关进地牢的第二天夜里,牢里便起了一场无名大火。牢中尽是干席枯草,火势势不可挡,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所有烧得一干二净。
待得家丁们扑灭火灾后,只在赵啸天所处的牢房里,找到了一具焦尸。
徐长元当即就命令下人将那具焦尸扔进了乱葬岗。赵啸天此人,就正式从徐府名册里划去了。
星夜兼程赶回的徐玄卿闻此噩耗,整个人如被牢牢定在原地,既不悲也无喜。漆黑凤眸暗沉沉的,唇瓣抿得死紧,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吐了一大口血,便将自己关进了藏锋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半步。连赶来劝解的徐长元等人,也紧闭大门不放进去。
有人说,大少爷殁了结发妻子,痛不欲生,只把自己关起来疗伤。
因为他曾在数个深夜听到藏锋苑内隐约的哽咽。
有人说,大少爷痛失爱人,已然疯了。
因为他亲眼看到空荡荡的苑内被红绸布置得喜庆鲜艳,一如赵氏当日嫁进来的情景。
还有人说,大少爷竟亲自去乱葬岗将那具焦尸刨了出来,带回了藏锋苑。
……
各种版本在小厮们中传得满天飞,可是没有人真正敢前往藏锋苑内一探究竟。
日子就这么飞快流逝,时间从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悲伤、某些人的悔恨、某些人的醒悟而停留。
徐玄卿在自闭半月后,终于打开大门,走了出来。
闻讯匆匆赶来的徐长元,看着儿子这瘦削更甚往昔病重的姿态,担忧至极:“卿儿,你这是、你这是何苦和自己过不去啊!”
徐玄卿只浅浅对徐长元一揖,淡淡唤了一声父亲,便不再言语。
徐长元看他这心死的样子,叹了口气,劝道:“为父知道你与那贱、那赵氏颇有些感情,但是毕竟他犯错在先,后来的大火也确实是没人料到,这才酿成惨事……”他难得对儿子放软言语,温声道:“幸而你的桃姬溺水救上来后没有什么大碍,她可是你的正室娘子,她才是你应该重视的对象。卿儿,听为父一句劝,珍惜眼前人啊!”
徐玄卿长发杂乱,眼下青灰,面色苍白,徐长元不忍再看,只不住叹气。
徐玄卿听得这番所谓的劝解,面上不显却心内冷笑。这许多天,他虽关了禁闭,但也不代表没有调查个中曲折。赵啸天因为什么被定罪、被定了什么罪、定罪后受到了何种待遇,他皆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心内也有了计较。
他的好父亲,他的好弟弟,一个都跑不了。
滴答、滴答、滴答……
这是——水声?
昏睡的赵啸天迷迷糊糊地想着。
怎么这阎罗地狱,还会有如此清晰的滴水声?
赵啸天猛地睁开了双眼,弹坐起来,却又牵动了身上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我这是活着,还是死了?
赵啸天对于身上真实的触感有些不敢置信,他明明记得昏迷前的大火,将他整个人都席卷起来,那灼烧的疼痛,强烈得深入灵魂……
他瞪圆双目,转头四处探看,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狭小的密室内,角落里有一个与外界贯通的小小泉眼,睡的床榻旁有一副桌椅,桌面上竟是一盒女子用的梳妆匣,还有一叠鹅黄色的秀美襦裙。
赵啸天被这些女子的物什骇了一大跳:我莫不是转世投胎成了一个女人???
他忙低下头扯开裤子探看,看见那熟悉的物件还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赵啸天长吁短叹之际,密室的暗门“咯锵”一声打开,走进来一个赵啸天做梦也没想到的人。
“怎么是你?”赵啸天完全糊涂了,这人不应该因为溺水而昏迷在床吗?再说她为何要出现在这里?
“怎么不能是我?”桃姬今日格外美艳,他难得将长发全挽了上去,收起了之前不谙世事的少女之态,笑盈盈道:“啸天哥哥,那日可是我在火场将你救起的。你那时一身是伤,奄奄一息,救你可真是费了好大的劲。你可知睡了多久?”
他说一句便往赵啸天处走近一步,赵啸天隐隐觉得这妹子的气势与以往不同,很有些迫人的意味。
赵啸天挺直背脊,皱眉问:“多久?”
“整整半月呢。”桃姬看这人戒备的样子,心内暗笑,越发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一腿跪上床,俯身压向赵啸天,碧绿的猫儿眼内闪着戏谑的光:“啸天哥哥,我把自保的救命丹药给了你,又悉心照看了你半月——有没有一点儿好处呀?”
赵啸天被压得身子直往后仰,心内竟无端地害怕起一个女子来,但面上仍是镇定道:“夫人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如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必为夫人赴刀山火海!”
桃姬为什么要救自己?又为什么要作如此情态?
赵啸天心内恨不得有一万个问号,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很危险,这个境况很危险!
“刀山火海?好呀,此时正好有一把‘刀’,需要你去‘闯一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