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系上王府,因此装病松懈我防心,趁机逃走。”
“嗯,大王极爱重你,我料不到你也无意回去。”
毛妪因此留裴花朝两人暂住,从长计议,两人经过一场船难,也须慢慢调理身体。到她们恢复元气,裴花朝更走不得——东阳擎海广为发布绘上她图像的悬赏告示,沿海村镇人人生怕错失赏金,见了陌生女子皆十分警惕,连稍女相的男子也要留意。
三人因此合计,让裴花朝扮作男子,由孟胜男运用打自王府食客学来的易容术替她改变面目。不过孟胜男道行尚浅,替裴花朝涂抹的伪装乍看还行,细看久了要露出马脚。
裴花朝迁就这项不便之处编造身世,托名衣六郎,声言体弱多病,双目畏光,白日必须戴垂纱斗笠掩面。“他”与孟胜男乃是姐弟,南下投亲,中途盘缠用尽,蒙毛妪收留,暂时落脚碧波村。
两人一来“姐弟”同行,二来孟胜男半分不像王府告示里的小妾形影,裴花朝则借故在人前揭起垂纱,短暂露出伪装病容,旁人便毫无疑念。
孟胜男医术足够为村中妇女接生,医治小病痛,便行医为业。裴花朝靠代写书信文契挣钱,可惜进项微薄,幸好时下盛行奕棋,村头树下每有村民下棋并赌些小钱,她不时参予。出于韬光养晦,亦求细水长流,她对局存心有输有赢,总地来说,每月糊口之外还有余钱。
她、孟胜男及毛妪三人就这么一块儿平静平淡过了一年。
到近日县城举办棋艺竞技,彩头丰厚,裴花朝不愿冒险多生事端,明面上随俗参加村中选拔,暗地故意输与吴大郎。
她本以为事情已了,谁知过了十来日,毛妪叫海蛇咬了。咬她的海蛇浑名叫“富人愁”,毒性缓而重,遭咬者并不立时发作,初时昏沉无力,渐次昏睡,半个月内不服蛇药便要在不省人事中死去。对症的蛇药需要犀角、人参、珍珠等药材,一剂开销之大,连富人多少都要肉疼。
裴花朝送走大夫,由房里旮旯角儿翻出一团物事,打开层层帕子包裹,露出里头一对鎏金鸳鸯银腕钏。她一旦见着触着那对旧物,眼珠和指尖便都挪不开了。
东阳擎海低沉的嗓音在她脑海响起——花纹是鸳鸯,鸳鸯。
他说到“鸳鸯”两字,声调加重,眸底刚强俱化温柔。
裴花朝执起腕钏紧抵额头,胸口起伏。
“六郎……”孟胜男进她屋里,见状轻唤。
裴花朝强笑道:“毛妪一定无事,当了它们便有药。”
正此时,村长来了,既探毛妪的病,也让裴花朝顶吴大郎的缺,明日进城竞技。却原来吴大郎与姘头幽会,教娘子捉奸追打,吴大郎奔逃中失脚摔落河沟,半个月下不了地。
村长向裴花朝道:“你若在竞技中得名,所得彩头财帛恰好用来抓药,救回毛妪。”
裴花朝二话不说,收拾行囊行往县城。她沿官路徒步半日,堪堪将近县城,有几队骑兵奔来,将路上车马旅人往路旁驱散。与此同时,远方隐约传来雷声滚动相似声音,由地面震来,大路尽头弯折处掀起黄烟,尘土飞扬上半空,往官路及两边夹道树林漫去。
裴花朝附近有一老翁向前方直探头,状似雀跃,她便向他一揖。
“不敢动问,老丈可晓得前方怎么回事?”
老翁笑道:“大王打胜仗,班师回朝,据说要在这附近扎营。”
东阳擎海木着脸驾驭赤兔奔过官路,不曾瞥过沿途冒着尘埃跪迎的百姓,亦不曾打量四面八方秀丽疆土。就像算盘天生该受人拨动筹算,他心神也专注于盘算敌我势力消长、未来边陲各州兵力布署,以及民生国计。
他沉浸在推敲中不亦乐乎,骤然一股异样冲上心头,他本能勒了勒缰绳,赤兔跟着稍缓四蹄。
亲随因问道:“大王?”
东阳擎海回神静心思索,心中那股盲动愈烈。狐疑中,他鹰隼般目光射向路旁百姓,逐个将跪在路旁的男女老少看过去。
都不是她。
他无须多想,毅然喝止队伍,掉转座骑往回走,几名亲随连忙跟上,但见他们的主子精神抖擞,目光热切,沿着路侧走了一程,又绕回路另一侧,沿途察看路旁百姓,连马车也不放过,亲手揭起车帘检视。
他走了一圈,策马回到原地附近,一无所获。
难道真是他多心?东阳擎海环视四下,有他的疆土、百姓、军臣,唯独没有她。
他眸中火光渐渐褪去,沉郁如深水。
“大王?”亲随小心探问。
“无事。”东阳擎海回到队伍中,夹紧马腹,身下赤兔嘶鸣一声,再度奔驰。
当东阳擎海一队人马走得老远,裴花朝方才踱出树林深处。她纤手攥紧按在胸口,肌骨下那颗心在东阳擎海队伍停下时突突疯跳,随着东阳擎海远去,渐渐迟慢。
她立在路上,朝那大队人马带起的烟尘发了会儿呆,决然转身往县城走。
————作者的话————
海蛇有毒,但文里提到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