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身旁的女皇揣摩圣意,高唱道,“退朝。”
退朝之后容泠并未回寝宫休息而是独自坐在临风阁中,御案前是尚未处理的朝政,她面无表情的取过一本奏章翻开来,她深知扰人心烦的事往后只多不少,她是大夏新君必须适应并习惯这些,于是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奏折以此来忘却心烦。
新君震怒不会有人敢此刻前来烦碰钉子,静静的一个下午即将过去,唯有御史大夫的崔博涛的折子在她心中激起了涟漪。她放下折子道,“宣崔博涛觐见。”
崔博涛如同以往一样面色镇定并未有突然奉旨的担忧与猜疑,他走近临风阁伏地行礼,“微臣参加陛下。”
“来人,赐坐。”崔博涛也未有推辞只谢恩落座,静待新君接下来的话,只听新君缓缓道,“朕刚看了你的四国论十分受用,此刻召你来,是想听你当面授业与朕。”她幽幽叹息一声,又道,“三省朕自是指望不上了,六部虽说是朕的左膀右臂却不会同朕说掏心窝的话,今日朕只想听你的肺腑之言。”
崔博涛细细看着新君的神情似在思索,良久之后他从位子上起身重新行了稽首大礼,他道,“言重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不碍事,今日崔卿尽管畅所欲言。”
崔博涛再行了三次叩首礼,跪地道,“微臣知道陛下今日因三省上奏而大发雷霆,微臣也深知三省为何会紧咬此事。”他顿了顿,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者,有哪个不怕大权旁落富贵不在,说到底人心都向着自己。”他看了主位上的新君一眼,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主君亦是。”
容泠一怔用眼神示意他继续,他又道,“于是,朝堂之上周旋制衡、利诱威逼的层出不穷,如此陛下为维护君威手段必定要比群臣高明才行,试问谁又能长立不败之地?为君者难就难在以为这便是为君之道,从而被迷惑、深陷其中,然而万事规则其实十分简单。”他目光炯炯的望着新君,一字一顿道,“为君不过为民二字罢了。”
容泠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崔博涛最后道,“这江山是陛下的江山,可大夏却是百姓的大夏,微臣希望陛下明白,陛下的肩上担着的不只是朝堂还有整个大夏。”
容泠望着崔博涛,他的慷慨陈词萦绕耳边,余音未散,她道,“崔卿所说朕全都明白。”她起身双手将崔博涛扶起,又道,“朕初掌朝政尚有诸多不足,往后还请崔卿多多教导。”
“陛下言重了,微臣深感隆恩。”
安公公送走崔博涛后,容泠拿起的是容澄上奏的折子,不出容澈所料最关心受战火焚毁地方百姓的果然还是容澄。她将折子又看了一遍,发出了今日第二声的叹息,今日朝堂失态不仅仅是在显君威,她清楚的知道她根本听不得那些个老家伙出来指证容澄,哪怕她心中也是相信他们所言不虚。
“陛下。”女官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容泠的沉思,“安乐郡主觐见。”
“宣。”
容澄进殿看见容泠手上正拿着自己的奏章,面露一笑,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容泠没有理会她,她自顾自的挺直腰身又道,“微臣来也正是为了折子上的事。”见容泠还是没有理她的意思,她无奈道,“皇姐,可是气还未消?”
容泠将折子放下并白眼相加,“别以为朕今日在朝上护着你,你就平安无事了,他日若有一天叫朕查出来此事与你有关,朕第一个不放过你。”
“皇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容泠笑道,“那微臣可以起来了吗?”
“赐坐。”
“谢陛下。”
容泠道,“你提的几点朕都看过了,甚好。”她拿出玉章盖在了折子上,又道,“这下你能放心了吧。”
“微臣替受战火侵扰的几州百姓谢过陛下。”
“先前你阻拦朕去济州却不知朕却另有所获,虽说此去多半为了私心,可这趟所经之处到处是田地荒废,城池破败,若不是亲眼所见,朕不会知道朕心中对大夏的一切都十分珍视。”
容澄笑道,“皇姐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样子了,这样微臣也能安心。”她转而道,“听说陛下刚才召见了崔大人,看样子三省的人事很快就会变动,微臣以为过些时日朝局便可稳定,微臣也可安心去京州了。”
“常宁王的案子朕已经平反你无须再去京州。”容泠眉梢轻挑,“你就是不愿待在朝堂上一心想远离朕,那你听好了,朕不许。”她见容澄欲要争辩,又道,“这宫城太大了,以前还有母皇在这里陪着朕,如今澈儿远在南疆这南阳城里朕愿亲近的也只有你了,你还要走?”
容澄欲身退的心有些松动,容泠故意将先帝拿出来就是说给她的听的,她只得道,“微臣遵旨便是。”
容泠的面上露出得逞的笑,“朕还想叫你搬到宫里来,你可要遵旨?”
容澄忙道,“这不合规矩微臣万不敢愈制。”
容泠道,“就知道你不肯,朕随口说说罢了,时候不早了同我用过晚膳再回去。”容澄躬身领旨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