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塘区检察院。
冬日的夕阳缓缓沉入城市背后,天光穿过玻璃窗,在地上投下一块块金红的长方形。
大办公室内依然忙得人仰马翻,一道道身影或站或坐,有人抱着文件,有人接着电话,就在一瞬间,喧嚣嘈杂尽数消失,
所有人动作全部凝固了。
三个人怀里抱着纸箱、拖着沉重的脚步,正从走廊上深处而来。这几道身影萧瑟瘦削,路过一张张办公桌时,大家不由得
起身目送他们渐渐消失在门外。
“各位——”
众人回过身。
大办公室其实是大厅办公区,四面没有墙壁,与走廊只用了简单的隔断隔开。尹铎迈进办公室,站在台阶上,直视着面前
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孔:
“大家入行这么多年,都能猜到最近发生了什么。王冠集团的董事长在听证会说出‘匿名信’这三个字,敌人的第一颗炮
弹落进了我们后院。检方内部必须来一次肃清,我很抱歉让大家提心吊胆,人人自危,但是所有的猜忌、怀疑、惶恐都可以到
此为止了。”
薄兮抱着iPad从走廊另一侧走来,悄悄靠在隔断门框上,无人察觉时,她望向尹铎的目光便夹杂了些许温柔。
“我一直说绝对正义只有上帝知道。离开的人或许没有承受住诱惑,也或许是清白的,”尹铎顿了顿,眼镜片闪烁着睿智
的光芒,“在座的各位,如果真的清白的,我很荣幸和你们共事,如果有问题……”
大办公室的气氛陡然陷入了压抑,空气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尹铎笑道:“那么恭喜你,成功骗过我了,私下告诉我,我给你升职。”
众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或许是弥漫许久的恐怖气氛影响太深,尹铎的笑话竟然没有人捧场。这时,一道掌声从对面孤零
零地响起。薄兮腋下夹着iPad,背后靠着门框,遥遥向尹铎点了点头。紧接着所有人如梦初醒,掌声接二连三响起,这几天
人心惶惶,如今终于稳定下来了。
窗外夕阳如烧,尹铎半边侧脸沐浴在金红色天光中,眼镜片被照得反光,以至于模糊了脸上的表情。——开除的这三人,有一位是岳母因王冠集团的股票获利十万圆的助理检察官、一位是女朋友上个月才开通股票交易账户
却全仓买入王冠股票的实习生,还有一位是曾在三个月前交易过蔚蓝航空股票的清洁工,但他是二十年的老股民了。
这一切都是间接猜想,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因内幕消息获利。
这三个人都没有直接参与监听行动,但检察院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从茶水间传出的抱怨、捡到的待销毁文件、开会时没有
关严的门缝……都可以让检察院灯下黑。
尹铎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干活儿去。
他转过身,敛去了笑容。——他可以告诉同事们他不在乎那三个人有没有罪,但却不能以同样说辞劝服自己的心。
“老大,”薄兮穿过大办公室,走到尹铎面前,“新闻发布会定在六点了。”
“那正好,我先去检察长那儿一趟,三天时间到了,蔡翔要关不住了,”尹铎问,“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薄兮的低头滑开iPad屏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您还记得豆沙湾及蝌蝼湾那两块地吗?”
“是因为深蓝建墓地,旁边房地产公司全部大出血的那两块地?”
“我们当时查了房产局局长海外银行账户和亲朋好友的账户……还跟了何崇添好几个月,都找不到深蓝究竟是怎么贿赂他
的,”薄兮把屏幕转到尹铎面前,“但是,您看这个。”
尹铎疑惑:“一盆花?”
“这花叫做优昙雾兰,为其授粉的婴蛾十几年前灭绝了,所以这花也成了珍稀植物,您再看这则新闻。”
屏幕上显示着:6月25日,华浓生命实验室成功从毒舞蛾基因中再现已灭绝的婴蛾,婴蛾为珍稀植物优昙雾兰的授粉
者……尹铎拧起了眉心。
“华浓生命实验室,从6月末至今,每个月都有两百万的捐款,交易账户正是来自花鼓科技。”
尹铎一瞬间明白了。
“华浓生命实验室复活了几只婴蛾就没有后文了,听说几家湿地公园出高价请实验室帮忙移植优昙雾兰都被拒绝了。另
外,我找不到这位复活婴蛾的符姓科学家,”薄兮严肃道,“所以我暂且认为,实验根本没有成功,这盆优昙雾兰来自黑市或
者来自其他走私途径。没等我把整个黑市查翻天,先发现了一个熟人——”
指尖滑过屏幕,出现了了一张中年男性与儿女的合照,背景书架上一盆优昙雾兰静静绽放着。
薄兮道:“向田渊。”
“干得不错,我去找检察长要‘延时复活券’了,”尹铎正要转身,察觉到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