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方度不确定她这辈子会不会一直憎恨她父亲,但确定的是,她会得到一个光明的未来,一个洗脱杀人犯女儿身份的未来。
这是刘冠军用命给她换来的胜利。这是被冤枉的人和杀人犯之间的和解,方度没权利在中间拦着说不。
“刘冠军死前在监狱里表现一直很好,他戒了酒和烟,还自学了家畜养殖技术,从死缓到二十五年有期徒刑,相信不用五六年,他就可以再一次获得减刑直至出狱。”
“可我用我口中的正义毁了他与女儿团聚的机会,也杀掉了他,只因为我年少轻狂,认为所有事都有对错黑白。却不知道妥协,有时候已经是这世间普通人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有梦做总是好的,因为只有不死的精神能维持一个人不灭的初心,让人始终保持工作中积极向上的面貌,可太有梦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人会像硬钢般容易被强压折断。
尤其是在体制内那种日复一日的繁杂工作下,更多公职人员,没有三五年,已经沦为了国家机器中一枚小小的,死气沉沉的零部件。
脸谱化都是难免的,公事公办也是存在的,可比这种冷漠更可怕的,是在向前奔跑时彻底丢了自己。
像他一样。
“所以别把我说的太好,我也做错事,我也走错路,我没有比哪个人更好,但没有很好的我也想要个被喜欢的人坚定选择的机会,和普通人一样一起走下去的机会。”
“晚芝,”该是陈案结词的时候了,方度表情郑重其事好像要求婚,不是没谈过恋爱,不是没被分手过,不是没去做过渣男分手过别人,可就是这颗硬起来的心脏又被会在不知不觉中软化,这可能就是爱情的招数。
再聪慧的人都没法招架。
方度眼下连耳膜都紧张到在嗡鸣,就像是上学时每一次考试揭榜,他因为家里困难而没有退路,他必须要拿第一,才能有机会去得到奖学金上最好的学校。
他的路,注定要和有背景有依靠的人们走得不一样。
可眼下那些滚雪球般的钱好像不重要了,那些严防死守的尊严也不大重要了。
把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他觉得自己好轻松好自由,不需要别人来审判他,只要面前人会说一句他是无罪。
一个不完美的晚芝就是方度想要的最好奖状。
他和她一样,是差不多的好人,又坏得不够彻底,着一身盔甲,就敢独自行走在这孤独无比的钢铁丛林里。
那是种从骨子里能透出来的惺惺相惜,好像灵魂深处有印记。
多幸运,他三十而立还有迫切想要去爱一个人的冲动。
一个成年人这辈子经过几次大风大浪后,又能有几次机会可以奋不顾身,选择去对喜欢的人诉说自己的全部秘密,掏心掏肺,五脏六腑都献祭出来,不惜冒着被对方驳斥和轻贱的风险?
这种机会真的很难得,曾经以为是少男少女的专利,他都不可以再拥有。
正因为懂这种难得,方度问得很小心,他垂眸,眼神困着她,没有放过晚芝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晚芝眼角从刚才就一直红着,可能是心软的表现,此刻听到最后,肩膀都在抖,眼泪掉下来的瞬间,她果然像某种因为看到他伤口而选择依偎他的小动物,对他张开了友善的怀抱。
手指一点点搭上他的肩膀,带着玫瑰香气的柔软身体也靠过来,并试图拥抱他给他一点安慰。
“不是你杀死他……绝对不是!”是这恶劣错乱的社会在吃人,他们明明都那么渺小,又那么无力。好像螳臂当车,在独自坚守一方阵地。
紧紧抱住晚芝的腰,方度心中巨石落下,这才敢吐出那句字正腔圆的话,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晚芝家过夜时没说完的话。
“我们试试在一起吧,可以给我个机会吗?让我被你优先选择的机会。”
也给彼此个机会,年龄不算轻,都经历过一些是非,但还是要再次鼓足勇气,心怀希望地走入这段爱情,即便这又是一次long ? shot也无所谓.
跌跌撞撞。
上楼时那几步路两人走得跌跌撞撞。
明明是初春,可好像在黏腻氤氲的盛夏,周围邹然升腾起潮湿的大雾,令他们缺氧一般呼吸急促。
整个世界都在用力倾倒,天空上的云朵被踩在脚下,漂浮上去的则是坚实的大地。
别怀疑,坠入爱河的男女总是可以随时随地挣脱地心引力,向月球飞去。
晚芝忍了许久,点头后到底还是哭出来,她不记得自己回国后有多久没哭过,可从今天再次见到方度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泪腺好像患了慢疾。
中了催泪弹,看到别人结婚时她想要哭,听到别人故事时她想要哭,刚才听着方度讲自己是怎样有罪,她难过极了,想急切地为他做些什么,可那些伤痛只属于过去,她无能为力。
她只有将来可以给他,做他的翅膀,做他的慰藉。
多重情绪压上来,像爆破的彩蛋,只是炸开的不是亮晶晶的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