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足后,脑子就有点昏昏涨涨,林星辞趴在阳台的栏杆边上,夕阳暖融融的,他全身心都放松下来,吹着风,望着远方。
顾远山远远看着他闲适的侧脸,嘴角上扬,走到他身边找了个位置,跟他肩并肩一起趴着。
客栈远处有树林,树梢随着风轻轻晃动,风里带着植物香气,归鸟还巢,几个农人扛着锄头,向着炊烟升起的村落走去。
顾远山起初只是想找机会再撩拨撩拨林星辞,渐渐地,居然也看得入了迷。
有孩童远远地跑来,一头扎进其中一个农人的怀里,远远有笑声传来。
顾远山目送他们远去,不禁说:“以后我们收养几个孩子,就住在这里吧。”
林星辞受了一惊,诧异地看向顾远山,好一会儿才摇头:“这......这不切实际。”
顾远山也是一愣:“为什么?”
林星辞觉得他问得很奇怪,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城里就是顾家,你的祖母、母亲、妹妹,都在那里。”
顾远山撑着栏杆,慢慢地直起身体:“他们有能力照顾自己。”
“......”林星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沉默。
顾远山等待着他的回应,渐渐地,肩膀的劲儿就松了。
他忽然意识到,对林星辞而言,他们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是没有未来的,所以连设想都不曾有过。
而石棋告诉他,其实他在被费展带走的那天,林星辞是打算离开顾家的。
不安如同阴云笼罩,他止不住地想,会不会有一天,他早上一起床,林星辞就会在他身边消失不见?
他想要林星辞,可林星辞想要他吗?
“所以,你想过会跟我一起生活吗?”顾远山其实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不死心,侥幸般不住追问,“哪怕只有一点想法,有过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风声、树叶的摩擦、农人的欢笑,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足足四五个呼吸过后,林星辞才哑声开了口:“总要散的。”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天际,先前被夕阳照得流光溢彩的林子,此刻只是一片毫无生机的昏黑色块。
顾远山闭了闭眼,狠狠咬住舌尖,尝到一股血腥味,才克制住了情绪,转身离开。
林星辞没有动,依旧站在栏杆边上,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顾远山的动向,只是盯住栏杆上斑驳的红漆,垂眸不语。
他像一块冷硬的石头,直至黑夜将他吞没。
*
是夜,暴雨。
雨幕笼罩了整个树林和村落,密得看不清三里外,有还没来得及回家的农人被浇了个浑身湿透。
而在远处的某个林子里,被绑在树上几天,奄奄一息的费展也被雨水浇得浑身发冷,绝望地挣扎着,试图挣开那个过紧的绳子。
顾远山和卫幽林都很有经验,搜走了他身上所有防身的武器,绳子也是难以挣脱的捆法,费展这几天下来,已经近乎绝望,双手更是因为血流不通,从麻木疼痛到毫无知觉。
难道他真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时,黑夜里闪出一道寒光。
“啊!”绳子骤然松脱,血液重新流通的疼痛令费展不自觉蜷缩起来,眼睛却满含惊恐,扭头往后看去。
还没看清,脸上就猛地挨了一记重踢,冷不丁将他踩进浑浊的泥坑里,他却不敢反抗,一边吐泥水,一边艰难地出声求饶:“大人,大人饶命......”
“真是个废物!”那人收刀入鞘,依然踩着他的脸,冷冷道,“人在哪里?”
*
大雨持续了一整夜。
响亮的雨声吵得林星辞根本睡不着觉,好不容易迷迷瞪瞪地睡着了,却噩梦连连。
他梦见自己坐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有父亲,母亲,兄长,顾远山,顾将军远远地坐在角落,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可紧接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消失,最后,连房间也不见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雪原和寒冷包围着他。
巨大的恐惧和孤独如同大石,死死地压在胸口,林星辞有如溺水,在窒息的边缘猛然醒来,已经是一身冷汗。
天还没亮,一片青灰,他的房间也是昏暗的,除了他谁也没有,安静得近乎死寂。
这些年他一个人住在揽星斋,无人打扰,也无人可以依靠,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孤独冷清,可也不知怎么了,同样的冷清在今天,就格外突兀冰冷。
林星辞眼神涣散,出神地盯着被子发呆,独自消化好了梦魇带来的负面情绪,终于起身。
一出门他就看见了大堂外的顾远山,因为昨天的矛盾,他稍稍有些抵抗,垂着眸不去看对方。
顾远山正在修理被风雨吹坏的马车,拿工具的间歇抬头,瞥见楼道里面色冷硬的林星辞,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肯看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是顾远山占据主导,一旦连顾远山都开始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