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京集团?你是说他们三年前那个并购计划?当时茂源的总经理不是意外去世了么,茂源一下子站不出个负责人,就被他们用低于预期的收购价吞并了。汇京方面的法律顾问是我朋友,所以我知道的更详细些,这些你问别人都是问不出来的。”
最后季川衡到底还是没去找冯淼,而是跟几位同样熟悉商务案件的学校同事聊起来,没想到有了意外收获。
同事提到的那位总经理,便是季川衡三年前的委托人家属,而汇京高层的行政秘书,也在离职三年后死于一场车祸。思路理顺了,季川衡心也沉下去了。
如此看来,汇京集团能发展成今天这种可怖规模,必定不止踩着这两条人命。到目前这一步,换个人可能已经退缩了,但季川衡偏偏不信邪,要查就查得水落石出。
难道律师还是个高危职业不成?季川衡自嘲的笑了笑。
几天后,季川衡下班打车去找贺骋,在路上出了车祸。事故发生的时候贺骋正打电话问他几时能到,季川衡报了个位置,紧接着贺骋清晰的听到了车辆撞击的巨响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挤压变形的声音。贺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浑身过电似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先是慌不择路的跑到停车位上,又意识到自己手脚发麻不能开车,回到小区门口借保安手机报了警。
季川衡声音虚弱,捡起手机告诉贺骋他坐的的车被撞了,他的腿夹在了变形的车门和座椅中间,骨头应该断了,很疼,司机伤了头,昏迷不醒。
“哈果然是从事了个高危职业吗”
季川衡甚至开起了玩笑,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絮絮叨叨地跟贺骋说话,可他慢慢的也疼的无法再开口。耳边还有贺骋担心焦虑的声音,又觉得那声音也听的不真切,越来越模糊,大概会就这么晕过去,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他有身为律师必备的敏锐,知道这绝不是场意外。想着自己还是太莽撞了,等贺骋知道他为什么出这场车祸,一定会生气,他不想看贺骋生气。
贺骋一直捏着烫得手心发疼的手机在和季川衡说话,怕季川衡失去意识,直到他在电话里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已经过去了至少二十分钟。
冯淼火急火燎赶到医院的时候,贺骋正蜷在手术室门口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好像碰一下就会碎。
季川衡坐的车规规矩矩开在路上,肇事货车岔路入口强行并道,推着出租车冲破了隔离栏,事后逃逸,不像意外。
警察询问他季川衡是否得罪过什么人,他便思索两人最近经手的案子,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季川衡瞒着他查了那起车祸,而且有了进展,有人不想让他再查下去,便如法炮制。
司机伤得更重,家属在一边哭闹,对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场无妄之灾,冯淼太阳穴突突的疼。
半小时以后护士出来找家属,贺骋还是没反应,听不到任何人说话似的,冯淼只好过去听,“伤的不算重,左手掌手臂多处软组织挫伤,左腿骨折,轻微脑震荡。家属看护的时候仔细点儿,有苏醒迹象立刻喊医生。”
司机的病床出了手术室进了,贺骋胸膛里堵了口气吐不出去,急得拿头撞墙,冯淼见了过去拦着,把他拽起来让他别犯傻。过了一会儿季川衡被推了出来,脸上没什么伤痕,除了裹得严实的手脚和衣物上的血迹,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冯淼憋了一肚子问题,偏偏贺骋就是不愿开口。
贺骋盯着护士给季川衡布好监测仪器,等人都走了才坐下轻轻拢住他正在打针的右手。
贺骋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冯淼,冯淼沉着脸听完,给陈博延打电话。
事务所那边找出了季川衡至今查到的部分资料,怕有遗漏又立刻派人去了趟他家,在小区门口发现有可疑人员,便没敢进去。医院有报警后跟来的警察,冯淼一人发了一包中华,请他们留几个人在这儿。
贺骋一时不想管那些杀人灭口强权黑暗的肮脏内幕,他攥着季川衡的右手腕不愿意放开,只希望眼前这个人醒过来,又怕他醒了麻醉失效会太疼。
季川衡从来都是这样,再疼也不说,习惯了自己忍着,查个案子触了别人的高压线却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贺骋难受,像被人狠狠在心口踹了一脚,他想把这仗火发出去,又不知道该怪谁,最后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把案子拿到季川衡面前去。
可贺骋知道,季川衡不会不管这件事。就算那天没聊过,以后呢?明天,后天,季川衡总有一天会发现,到了那时候,他也依旧会手握宪法堵住那扇门,任由强权与作恶者践踏自己,也要维护他坚持的司法正义。
季川衡面对过贺骋也曾见过的肮脏和恶毒,他曾经法律援助过许多有性侵害或家暴经历的未成年受害者,长久以来,他都在尽力地抹掉那些玻璃上的灰尘,即使碎玻璃划伤他的手。
季川衡不怕疼,贺骋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可能也不怕任何别的事情吧。
头疼,腿也疼,可等季川衡醒来后一眼先看到贺骋时,发现心脏才是最疼的。
贺骋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