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傅致忽然感到手心一热。一点液体正从他捂住的眼眶里涌出来,伴着睫毛颤动,格外滚烫。
说起来,顾念什么样子傅致都见过了,只是没见过他哭。
原来顾念哭是无声的,连哽噎的抽泣也不会有。
顾念的眼泪不像滴在傅致手心,倒像浇在他的心口,叫他也被沉重的湿闷堵得透不过气来。
傅致没松手,扔下枪便把人转回自己怀里,按着他不许抬头,轻声对他说,“别怕。”
顾念不住地打冷战,在他肩上蹭着自己带泪的脸,“他死了?”
“死了。”
“真的死了?”
“真的。”傅致很耐心地在一片浓郁的血腥气里哄他,“我不会骗你。”
“你保证——”
“我保证。”傅致带着他走出那个昏暗的房间,顺着他孩子气的逻辑说。
顾念并未就此安静下去,依然埋在他脖颈里胡乱呓语。
傅致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顾念的额头,果然烧得滚烫。他把人带回卧室严严实实地裹好,让他吃药。顾念问也不问,傅致喂给他什么,他就乖乖张嘴吞下去。
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傅致看见右肩的伤口又渗出一些血,大概是刚刚在哪不小心又撞到了。他拧眉去拿绷带重新包扎,新鲜的伤口血肉淋漓,轻碰一下也该很疼。但顾念一声不吭,一双湿润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绑完绷带,傅致有些无奈地摸摸少年的脸,“不疼?”
顾念摇摇头,往他怀里拱,“还好。”
傅致索性上床陪他一起躺着,伸手摸他的额头,像和他说悄悄话,“还在发烧,明天老实在床上躺着。”
那个埋在他怀里的毛茸茸的脑袋又拱了两下,发出细细小小的声音,“嗯。”
傅致揉揉他的发顶,刚想让他睡觉,又听见人闷闷说了一句,“不要生气。”
顾念依然没从那种紧绷的状态里缓过来,吐出的字句都是断断续续的,但执意要硬撑着解释,“我知道他跟叶文厉有关系杀了他会有麻烦。可我,我不能”
傅致眉心一跳,“叶文厉?”
顾念点点头,“南美的游轮上,我见过他跟叶文厉的人在一起。”
联想起叶文厉晚宴上阴阳怪气的做派和今晚的事,傅致越发觉得对方是想借顾念设计他。不过此刻并不是细细追问的好时间,怀里的人还在焦虑地发抖。他低头吻吻那发烫的额头,温声安慰道,“跟你没关系。”
“是我杀了他。”傅致淡淡地说,“有麻烦我来处理。”
语无伦次的人停下来,仰头望他,并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
顾念怔怔沉默半晌,哑着嗓子讷讷道,“以前”
揽着他的胳膊微微一紧,傅致低头寻到两片有些干燥的唇瓣,温柔地堵上去。一个长吻结束,顾念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靠着男人的胸口小口喘气,听他平和有力的心跳。
“以前没有我。”傅致的声音也有几分干涩。他知道过去是一个人生命的碎片,捡不起来,无法拼凑,也不能抹去。
唯一能做的就是覆盖。
顾念听见傅致的心跳似乎快了一些,几乎要和他自己的重合。刚挨过一刀也没觉得怎样的少年,像是透过这心跳感受到了某种不曾宣之于口的情绪,心里又疼又酸。
而他紧贴着的那颗心脏的主人,正用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淡声补充道,“以后就不要再逞强了。”
第二天顾念的烧总算退了下去,但人还是恹恹地窝在床上。他自己睡得昏沉,却把上来找傅致的方译给吓了一跳。
方译胆战心惊地看傅致给人擦汗,怀疑老板是头一回干金屋藏娇这事儿太过手生,上来把人藏得这么娇气
没等他腹诽完,傅致站起来示意他跟自己进书房。方译收起八卦的心思,向傅致说起正事儿,“昨天叶文厉拍下的藏品——”他打开资料给傅致看,“确实是从您说的毒枭手里出来的。”
傅致脸色不佳,站在窗台边把昨晚的事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显然叶文厉很清楚顾念以前的经历,大概也知道顾念对急欲杀之而后快的心理。他的眉峰忽然凌厉地一皱,意识到用那套藏品引走顾念只是叶文厉的鱼饵,他真正想钓的鱼其实是自己。
只要是死在他傅致的人的手下,这事儿他就没法洗脱。
后来那位王先生来讨人,恐怕也是叶文厉的圈套。他昨晚在俱乐部应该已经挑拨离间了七八成,就等着傅致拒绝交人。
虽说不过是个玩意儿,但打狗也要看主人。主人亲自开口,傅致还把人给结果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还没见面就结了梁子,傅致顿感棘手。
但如果让他再重新决定一次,那人一样不可能活着走出他的地盘。
无论昨晚顾念有没有出现。
“先生。”薛谡忽然推门进来,“许漪那边,查出了一点东西。”
“她确实把钱汇给了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