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潮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黑的,不知何处的淅淅沥沥正下得热闹。他动了动,就碰到了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那棉被一般的东西慢慢分成两半,缝隙中露出了外面阴沉沉的天色。
林行潮翻身站了起来,看到大剩收起了自己的翅膀。瞬间便有雨滴砸在身上,冰凉的感觉稍纵即逝。
林行潮看着大剩脱了上衣,光溜溜地抱着手臂蹲在地上,一双翅膀严丝合缝的交叉聚拢,盖在他的背上,像是披着一条厚毯子。
林行潮心中一喜,“你能控制变身了?”
“嗯。”大剩犹豫着答道,半天才把头扭过来看着他,笑着说:“本来是个晴天,说下就下了。我怕淋湿了就在这没回去,现在好了,你醒过来了。”
他说完站了起来,又把翅膀张开,像一把柔和的大伞,为林行潮挡住了越来越大的雨势。
“我们回去吧。”大剩眉目舒展,黝黑的眼珠里倒映着阴雨连绵下的大海。
林行潮点了点头。他看大剩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可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哪里不太舒服。
哪里呢?大概是这个阴沉沉的天气吧。
两人回到小屋,阿茶已经起来了。大剩远远看到她,一双翅膀不声不响的从他的骨缝里钻进去,然后他急匆匆把外衣穿上了。
被雨水淋到的林行潮皱了皱眉。屋子外面一个纤细的倩影,正忙着把晒在外面的鱼干收进鱼篓,林行潮看了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许如妆。
许如妆跟阿茶一样大的时候,一有空就来找林行潮比剑,小小的身子握着青锋,耍的一板一眼,看着颇有些不协调。她本有很好的天赋,林行潮只是稍加指点,她就能立即领会,进步飞快。但是后来她终究没有踏入修仙的漫漫征途,而是游寄于庙堂江湖的漩涡。许如妆曾经说修仙者必薄情寡欲,她不想做那样的人,她想当个红尘里的痴者,只把一腔深情献给心爱之人。可到头来她爱上的,却是她口中薄情寡义的修士。
林行潮越走越慢。
大剩疑惑地回头看他,“怎么了?”
林行潮突然问他:“你还记得许如妆那晚在临仙上对我说的话吗?”
“什么?”那天晚上许如妆似有滔天的怨气,凄厉如恶鬼,大剩回想起来就汗毛直竖,他一直不敢提起那一幕,却没想到林行潮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她说...要我偿命。”林行潮缓缓吐出这个带着寒意的字眼,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又似乎是不堪忍受。
“许如妆不像你,她武功很好可没有法力,她是怎么知道我在仙岛上,又怎么能孤身一人去到那里,居然还通过了法阵。所以我在想,这背后一定有人在帮助她。我承认自己有愧于她,可我跟她之间断然没有如此深仇大恨,她既然能讲出这种话,也许就是那个人跟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对我怨恨至此。”
林行潮看着前方,一口气把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甚至没有觉察到他的语气里透着突如其来的信任。现在师兄师尊都不在,唯一能帮他分担困惑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武夫了。
大剩回想起来,他那天跑过去的时候阵眼已经在闭合了,所以不假思索的就跳了进去。在这个过程中他确实在一片强烈的白色光芒中看到了一个黑影,只是当他落了地再睁开眼,再没有看见一个人。兴许那个影子就是许如妆吧。
阿茶看到两人回来,撑着竹伞跑过来,“你们这么早就去海边啦,怎么也不打把伞呀?”边说着,边用手绢擦了擦大剩脸上的雨水。擦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妥,林行潮也淋了雨呢。阿茶脸红了,手忙脚乱地把手绢塞给大剩,“你们都擦擦吧!”
大剩道了声谢才接过来,正想转身给林行潮,却见他冷着脸越过二人,径自走出伞下,到了屋子里。
单薄的麻布衣被雨水打湿了,越发显得他身形修长,宽肩窄腰,再简陋的衣服只要披在他的身上,也立即变成了精心裁剪过的华袍。
林行潮还是像之前那样清逸出尘。
可那句挂在嘴边的“仙人”大剩却再也叫不出口了。他看着林行潮孑然的背影,心里一片酸涩。
两人吃过早饭,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跟阿茶他们告别了。渔村的人都跑过来围观。
在大家兴奋的注视下,大剩的两张翅膀“唰”的打开,遮天蔽日,加在一起的宽度足以盖过一间茅屋。几个小伙子不禁鼓起掌来,纷纷叫好。大剩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走街串巷卖手艺的生活。阿茶红着眼睛把炸好的一大包鱼干和水袋系在他腰上,大剩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算是告别,然后弯下身子,让林行潮踩着他的膝盖爬了上去。
上面的空间很大,林行潮坐的很稳,灰黑色的羽毛像缎子一样十分光滑,又蓬松软和,比惊潮剑要舒服多了。这种羽毛是舒寂鸟特有的,舒寂鸟速度很快,体型硕大,尤其是一双翅膀坚韧厚实,盖在身上像是一张没有死角的盾牌,甚至可以阻断普通的兵器。当初为了拿这只舒寂炼药,林行潮也是费了大力气,却不曾想今日这双他心仪已久的翅膀会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