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山后山温泉。
水流声音徐徐入耳,男人将身子往后仰,靠在湿滑的石头上。夜空月牙弯弯,地下泉水柔柔,这里味道很好,不比地界十八层地狱秽气冲天,他感觉很舒服。他仰着头,似乎是在注视着月亮,但瞳孔却略略扩散,眼前模模糊糊,这男人正在发呆。
脚步声渐近,被耳畔水声遮去了大半听不真切,逢蒙给人拿了干净的换洗衣服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那男人剑眉星目,刀削般的轮廓透出几分冷峻,一丝不挂的身体,白的反光的皮肤,墨发直达臀际,腰下尽数被泉水遮了去,引人遐想良多。
逢蒙的视线沿着那人的喉结向上,落在了那对被水汽蒸腾的红润嘴唇上。手里的托盘掉在了地上,砰的一声,接着是七零八落的响儿。
那男人可算注意到身边多出来个人,“你谁?”
“逢蒙。”声音哑的逢蒙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在人身后蹲了下来,拿过木舀,劈头盖脸浇了对方满瓢的水。
这下毫无防备被呛了个好歹,男人咳了半天,抬头去看始作俑者,目光透出几分疑惑几分恼怒,“你干什么!”
四目相对,男人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隐隐在脑海里回荡:
“你们带他先走。”
“殿下,锦衣就此别过。”
男人抿了抿唇,疑惑更甚,垂下眼,“抱歉,我很多事情记不大清楚。我是不是应该认得你?”
肩膀上一重,少年的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很沉,“别来无恙,锦衣。”
温泉水很热,衬得肩膀上这少年流出来的眼泪冰冰凉凉。
凤里栖睡不着觉,大半夜遛弯遛到了温泉,路过瞧见二人你侬我侬,刚想装没看见径直走过去。
那边儿白锦衣看见了凤里栖,下意识的从水里噌的站了起来,高呼,“陛下!”
逢蒙猛地抬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赤身裸体的白锦衣摁回去水里,又逼得这人呛了好几口水。
“你有什么毛病!”白锦衣一边咳一边吼。
“你记得他是谁?”逢蒙阴沉着脸问他。
“娲皇陛下,陌上如玉,天下无双,自是过目不忘”
白锦衣还在这边儿继续堆砌词藻夸着,被逢蒙贸然打断道,“你总共才见过他几次,记得我师父,你偏偏不记得我?”
偏偏这位是真的木讷到一定份儿上了,笑的如沐春风,抬手朝着逢蒙一作揖,“失礼失礼,没成想小上仙竟是娲皇座下弟子。在下九黎州虎族白锦衣。”
“”逢蒙。
一个月后。
昆仑山,思过崖。
一身的伤好的七七八八,陆压终于不用再被云霄缠绷带缠成个粽子。
傍晚时分,陆压躺在房顶上,赏着天边儿赤红色的晚霞,白绒绒的油须磨乖巧的被他揽在怀里,徐徐散发着温热,十分惬意。
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常遗寒。
陆压盼了个把天,这昆仑山之巅终于是下雪了。
他一副神采飞扬的姿态起了身,将一旁备了许久的宽大墨色油纸伞撑好,低头瞧了瞧掌心殷红契印,手掌无端有些冒汗,他清了清嗓子,再轻咳了一声,大约调到了一个温柔儒雅的语气,这才以法力催动了契印。
契印骤然在陆压掌心发出红光,顷刻之后,桃木香气扑鼻而来。
陆压眼疾手快的抬手举高了伞抬到来人头顶,将人遮的稳妥,确保太阳映照不到这人儿,才伸手去端着凤里栖的下巴,朝西边天际的方向移了过去,开口的同时撤回了手,“火烧云。”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凤里栖望着天际看了片刻,视线移到了陆压脸上,“很好看。我很喜欢。”
这人发丝还滴着水,想必是沐浴之后刚刚更衣。陆压只觉手心冒汗冒的更厉害,“你不急着走的话,等入了夜,昆仑山之巅能看到出云之月,也很好看。”
凤里栖勾起了唇角,问他,“若是月亮叫云尽数遮了去?”
“那我便邀你看遮月之云。”陆压答道。
逆着光,凤里栖看不清楚这人五官,只得见一个清晰的俊逸剪影。
天边红霞渐渐褪去,雪下的大了不少,天色暗了下来。
凤里栖推了推拿在陆压手上的伞柄,“不会再出太阳了,放下吧。”
陆压收了伞,原地坐了下来,手在油须磨头顶摸了摸,而后将小团子抱起来递给了凤里栖。他注意这人仍一直未抬起来的左手,未移开视线,等着对方开口。
凤里栖扫了眼自己的左手,右手接过油须磨,轻描淡写的说道,“九曲玄阴草可解百毒。我的手并不是中毒。是当年为救一个人,被红莲业火所蚀。自然无药可解。”
红莲业火不是伏羲的毕生绝学么。
陆压试探的问道,“那你可曾救回那个人?”
凤里栖压下欲扬起的唇角,戏上了身,蹙起眉,垂下眼,换上一副哀怨神态。几分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