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乡村的晨曦一如往常,平顶亦或是零星三两栋楼房,都有炊烟从窗缝钻出飘往空中。从未被圈住或拴住的土狗追咬着正低嘴仔仔细细嘬着稻谷的小鸡们。偶尔一声大喊会打破清晨的宁静,原来是家长们焦急地催赶赖床不起的孩子,因为是小山村有孩子的村民更是注重孩子上学迟到问题,要知道自家孩子能否飞出这山村成龙成凤完全看能否在学校拔得头筹,所以迟到是绝对不行的。小孩儿们实在无法离开温暖的被窝,这时只能靠悍妈出手,一声狮子吼加上拧耳朵,小孩儿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摇摇晃晃起了身。
相比较这边的拉锯战,李大雨这边安静非常,他没有孩子,别说孩子媳妇儿都没,其实别说媳妇儿了连爹妈兄弟姐妹一个都没有。李大雨堪堪已到三十岁,在他母亲生他时大出血难产过世,只剩老父亲一手拉拔长大,却也在十年前因病逝世。李大雨天赋平平,虽然读过了初中却没那个能力往高一层次奋发图强,又因只会蛮力心眼太实加上老父亲吃药看病落下一屁股债,只能一年接着一年在田里劳作,尽管在三十岁的年关前终于将外债脱了身,却也是家徒四壁,只有一个简陋平房安身。小山村里虽比不上外面城市繁华,但也深知贫穷不是个好相与的东西,所以有芳龄姑娘的村民们没有一个愿意将自家女儿介绍给李大雨。李大雨智商中等也不至愚钝,对自己的条件有自知自明,他晓得他能将自己肚子填饱就已是万幸,让他娶个媳妇继承老李家的香火体体面面的活着这些他是绝对不会痴痴妄想的。他只愿能好好活着,每到清明冬至,给又当爹又当妈的老父亲还有连一面儿都没能见上的母亲烧烧黄纸,递递纸钱,刓刓坟头的野草,添添湿润的新土,父母俩为他一个劳累而亡一个血尽而逝,活在人世的李大雨只愿能尽全力让土里躺在一起的父母体面一点,这也是他没有听从大队书记的建议外出务工的原因。
因为离大城市太远,交通闭塞,小山村里说是十年如一日都不夸张。种田劳作的村民们淳朴善良,也有向往外面花花世界的青年们走出了小山村,不论是过得好过不好都不曾再回来过。过得好的,将自家父母孩子都接去了大城市,过的不好的没脸面再回到村里,于是只剩家中年迈的父母一年又盼着一年自己孩子能归乡团团圆圆过个节。
将近年关,李大雨没了一身外债轻松非常,要知之前的年关可不好过,一到年底各个要债的乡亲们都能将他家破旧的门槛踏破。虽然今年依旧没有大鱼大肉,只有他自己种的萝卜白菜,却也觉得是美味佳肴。偶尔,只是偶尔,他看着不远处的人家屋里热闹非常,也觉得孤独。但这份孤独已将他吞噬了十年之久,他都快忘了孤独是个什么滋味了,可能就跟他腌制的咸黄瓜,味儿总是能辣得他呛出眼泪,但是又不得不就着白粥噎下去。
这天李大雨扛着二十斤大米出了门,他要将这袋大米扛到小学边的小作坊里,让老大爷将米碾成粉再放入机器里拉出年糕。年糕是村民们过年前必准备的一样东西,不单单是年糕软糯香甜,放粥里放鸡汤面里都是一个提味儿的好物件儿。年糕还能放很久,过了年寒冬依在春天未至蔬菜无法播种,年糕除了煮既能炸还能炒,比起光吃白菜萝卜也有味儿不少。
李大雨轻松就将这袋大米扛到了离家四五里路的小学旁,在往西北方走个一百来米就是小作坊,今天的小作坊只有稀稀俩俩的人正一个个捡起散在作坊院里架起的蒲箩上冷却好了的年糕。
年糕刚被拉出时软绵粘手,老大爷一刀接一刀将年糕条儿切成小长块,这些个小块儿滚落台面下放了一桶冷水的桶里,谁家的年糕由谁拎桶去院里晾晒,直到年糕冷却变硬就可收到原先装大米的袋子里拿走回家。当然手工费是要给的,十斤米二十块。
李大雨一进屋就被老大爷敲了一下后背,老大爷手指夹着烟,看着脸上斑驳纵横的皱纹,似是年纪极大,但弯腰曲背的老大爷一接过李大雨的大米就倒入了机器里,手上的劲儿一点也不含糊。
“每年都是你最晚,再不来我可就要关门回家了。”老大爷掐灭了手里的烟慢悠悠走到门口将烟头扔到院里,“快快,手脚都利索点,赶紧收完,老汉我也要回家了。”
院里的村民听着加快了速度,不出一会儿就收拾个干净将蛇皮袋甩到背后吃力的走出了院门。
老大爷转身进了屋,两眼有神地盯着机器辗米,“今年你也太晚了一些。”老大爷一眼瞥过李大雨带着点不满。
李大雨憨憨笑了一声,“今年把村里的债都清了清,清完才过来的。”
老大爷方知这傻小子一定是能还钱的还钱,钱还不上了就拿米抵了债,这机器里的米应该是还完债剩下的。
老大爷哼了一声,“让你出门挣钱你不去,光会种田能赚多少钱,保你饿不死还差不多。”
原来这老大爷的儿子就是大队里的村书记,老大爷整日在书记儿子面前叨叨李大雨,想让他儿子劝劝李大雨外出务工挣点钱好归乡娶个媳妇儿。要说为啥老大爷这般惦记李大雨,因是李大雨他爹和老大爷是革命般的友谊,在那个贫穷时代,这两人与亲手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