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墙壁全是落地玻璃,巨龙影院高高在上,后方正对渺小的居民楼。
老城区的弄堂是旧时代留给滨水的最后一点印象,林立栉比中,筒楼露出高低不一的砖瓦,LED大荧幕闪映着女明星的脸。这尘世喧嚣爆散而去,辐射着阿婆的晾衣杆,鸽笼,还有不知谁家的房顶小院。
她正愣神,脸上就被人洒了水,江澜凑过来捏她的脸。
“在看什么?”
“那边是不是你家啊。”
“唔,我看看,”女人勾肩搭背,凑在玻璃上观察一阵,指了指,“看见那个红色瓦了吗,就那个,很近吧。”
“嗯。”
“去不去?”女人凑近她耳边问。
去啊,当然去。
做爱总有欲望,方清樾想:就算不是爱,也一定会有其他的。她埋在江澜的怀里,嗅着让人安心的月桂香,一点点占有这具漂亮的身体。江澜贴墙站立,她难耐地踮脚,马尾垂到前面来,发梢蜷曲着遮住胸前,方清樾拨开发丝,温柔地推挤且吸吮。
空间依旧狭小,向后退一步就会倒在床上,但狭小却更能储存住温度,也……主动剪去了好长一段隔阂。
希望不是一厢情愿。
方清樾仰躺在床,女人双手抚着她的脸,充满热情的,迷乱的眼睛和她对视。
“你开心吗?”
女人呼出热气,压下腰胯主动索取,两颊晕红着问她。
方清樾眼睛弯起,轻声说:“开心。”
翌日天晴。
方清樾醒来,听见早八点的新闻频道说从今天开始江南将迎来回暖。
0006 第六夜 甘蔗
冬天的甘蔗有它自己的记忆。
方清樾削开绷紧的黑皮,甘蔗皮翻上来像撑起的小裙子,裙下的白杆纤维丰富,她劈下十字,刀尖一路传来清脆的断裂声,一节节一段段,很快在盘子里堆起汁液饱满的细条。
“从超市过来的吗?”江澜扶着女孩的肩膀看,她嗓子有些干,说一半就咳了几声。
方清樾抬头看她,“你空调开太大了,吃点甘蔗。”
江澜嗯了一声。
“我姐让我捎罐奶粉……就来晚了。”
嗯,看得出是赶过来的。女孩的脸颊有些粉,说完这句她继续埋头削甘蔗,头发长了一点到耳后,耳根的一截脖颈也是粉的,属于未挥发的热度。
“让你么?”
“姐姐突然发了乳腺炎,奶粉耗得快……唔,反正我也没事,”方清樾料理完两根甘蔗,双手拢在一起,轻轻问,“你要不要看视频?”
小朋友心情格外好,好比寡言少语的闷葫芦发新芽。她小心翼翼的,软绵绵的,尤其眼睛望过来,带着某些极力掩饰的欢愉。
“好呀。”㈥㈢㈤㈣㈧零㈨㈣零
方清樾不好意思笑笑,把手机摊平,从好友圈点出一个抖音视频给她看,小婴儿的动作很单一,无非啜奶嘴吐泡泡,好在妈妈操作熟练,不忘给两个皱皮小宝贝糊上一大堆暖光滤镜,屏幕上飘起一串串红心。
配着音乐还有点魔性,江澜被逗笑了,“两个,男孩女孩啊?”
“是双胞胎女儿。”方清樾探过身一起看,“很可爱吧,就是把大人缠得脱不开身。”
“当然啊,什么都是双份的,上学还要更乱呢。”江澜吃着甘蔗,手指湿了,她抽出纸巾擦,“我家小侄儿上小学,写作业能把人气心梗。”
“噗,真的?我家没有这么大的小孩。”
空调继续发出咔咔声,室内温度不高,方清樾来这前特意换上绒衣,甘蔗有些冰,不过烧的水正好沸,她起身倒了两杯。
不知不觉她已经适应这间小房子,这里没有宾馆条件优越,却让她每个毛孔都感觉到自由——这很不合常理,方清樾咽下温热的水,她瘫在沙发上,又觉得这份舒服理所当然。
她有点喜欢塞满棉花的被子,老旧但干净的厚沙发垫,厕所里舒肤佳的柚子味,还有和女人身上一样味道的洗发水,好闻且让人放松……
不像丁教授的木碳和车矢菊香,方老的小太阳烤旧书的霉气味,或者她家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都充满刺。
“不是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陪我哥的闺女去华景血拼——当然是她爹付钱。”
“真好,你哥是儿女双全吗?”
方清樾斟酌措辞,她小心踩着床伴关系的边界线,垂下眼睛有些紧张。
江澜反倒自然,“男孩是我婶婶家堂哥的,一家都在滨水,女孩是我亲哥的,人还在老家呢,也就放假的时候缠我。”
“亲哥?真好。”
“从小嫌弃到大,现在都是中年油腻了。”江澜摊手说,“别羡慕啊,你是独生女么?”
“……不,”方清樾梗了一下,小声说,“有个妹妹,已经上大学了。”
父母离异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江澜看她勉强,摸出手机看了看,自然地把话题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