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那次我从电梯出来,听见裴司翰说“小宛,这些年你是我留在尚古的原因”。
“尚宛对我有愧,又或许,”她“哈哈”大笑起来,“曾经一度余情未了,所以将我带回中国,给我钱开画廊,那些流言说得没错,尚古就是我的主要销路所在,灼冰画廊这几年确实靠着尚古存活,而我这些年,也确实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尚宛,给她找麻烦,她自知欠我,从不反抗,直到这次,我也确实疲倦了,何况,我进了局子处于弱势,我想要自由,我可以从此离开,但走前我想告诉你这一切,省得你步我后尘。”
“至于飞虹大桥,”她接着说,“尚家曾想做掉我,那年在桥上我差点客死异乡,尚宛有件事说的是对的,事发地点确实会让我产生幻觉,我曾经接受了一年的心理治疗,那天载着萧梓言路过那里时,不知怎么的,我就发病了,往我出事的大桥栏杆上撞了过去,这也是我后来在录像里看到的。”
“不可能……”我摇着头,“我不会信的……”
“尚宛大概还是接受不了裴司翰,又或者是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总之这些年她和尚家把裴司翰也用得差不多了,而裴司翰的存在,确实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让她处于被动,现在她要带出完全衷心于她的设计师团队,最好再带一个明星设计师出来,来往,你大概是这个‘幸运儿’的候选人之一。所以你说,我们每个人,你,我,裴司翰,是不是她尚宛和尚家的棋子?”
“你高看我了,”我苦笑,“投资我这个‘棋子’,还不如去找个现成的,这说不通。”
“爱情的力量,”灼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椅里,整个人瘫了进去,“最为牢靠的棋子,就是深陷爱情的傻瓜,”说着将我浑身打量着,“就像你现在这样,就像我当初那样。”
“疯言疯语。”我想走,离开这个透不过气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很简单,去看看尚宛身上有没有这个印记,看看这些画儿的完成时间,如果对上号了,你有足够的时间想想我说的这些,不急,不信也没事,你就当我放屁。”
我抓起那摞画儿,跑出了VIP室,跑出了灼冰画廊,晚高峰已经差不多过去,我跳上路边等着的一辆出租车,“去尚古大厦。”
我的手机响起来,是尚宛,我接通了。
“我这边都结束了,你在哪儿?”她问。
还是那把温柔清澈的声音,我的眼泪涌了出来。
“你在办公室等我,十五分钟就到。”
我坐在后座,神经质地翻着那摞画儿,手指无法克制地颤抖着,画儿很厚,足足有几百张,翻到中间就已经厚得卡住,我粗暴地扯开缝合线,让它们散在我的手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我——每一幅画上都有灼冰的签名,那些纸张早已泛黄,笔画字迹也早已古旧。
“Feb.14,2007,London.I,we’realwayskissing.”
“May.2,2008,London.YouaremyMayFlower.”
“Oct.7,2009,Bara.Lovethetouchofyou.”-“Likewise,S.”
……
S,我知道,那是“尚”的缩写,尚宛的办公室墙壁上也有一个大大的“S”投影,对,这些刺痛我每个细胞的裸体画上,不光有灼冰的表白,还有尚宛的回应。
而每一张画上,女子的右腰侧,都有一个模糊的印记。
广播上唱着一首歌: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是否幸福轻得太沉重?
胸中突然涌过沉闷的一记痛,我抓住前面座位的靠颈,皱缩着额头,紧闭着眼睛。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问。
“停车,停。”
车子急急地在路边停下,我摸到口袋里的现金,五十或者一百,丢给了司机,失魂落魄地从车里滚出来,我看见夜色中高耸入云的尚古大厦,淡金色的“尚古”二字在美轮美奂的一片霓虹中脱颖而出,睥睨众生,我看到宏伟摩登的巨幅广告片,光鲜亮丽的人,卓尔不群的风景……
夏日的那一天我曾驻足观望这一切,感叹于自己的渺小,又不愿认命。几个月过去,我不知不觉地靠近它,触手触碰到一切的繁华、卓越、宏伟、美妙……那是不是一场梦?一场不甘平凡的人注定跌入的无稽之梦?
我的脚下跑起来,尚宛,你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往她的方向跑去,我需要她告诉我,肮脏的皆是肮脏之人的信口胡诌,阴谋的对立面是我深爱的人,告诉我信仰与爱不可摧,告诉我哪怕这世界山崩地裂,她都是真的。
我跑进了尚古,她给我的门禁卡让我一路绿灯,电梯在我焦躁的等待下停在了42楼,我冲出电梯,冲往她的办公区,冲进了她的办公套间,冲进了她的办公室……
她坐在办公桌前,抬头错愕地看着我,我走过去,将那摞画儿甩在了她的办公桌上,看着它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