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心脏都开始颤悠悠的,揪心的疼从胸口泛起来,席卷到四肢百骸。
那些画面再也抑制不住了,像决堤的洪水从她的记忆角落里翻腾出来,一瞬间便淹没了她,她感到窒息。
在她与阿树一起放学的路上,在她与阿树一起荡秋千的公园里,在每一处她们共处的地方,都有一道甩不开的影子,那影子牢牢地跟着她,将她和阿树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但那个时候她另有烦恼,并没有注意到来自父亲的注视。
那个时候,班上已经有些早熟的男同学跟女同学告白了,还有模有样的送了鲜花,她正巧撞见了这些飘着粉色泡泡的场景,也知道了这就是男女之间会产生的“爱意”,但她很困惑,因为她发现她对于这种“爱意”并没有那种憧憬期待的想法。
小严安贞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这些事,想着想着她发现,她并不是不期待这种亲密关系,只是她想象这些场景的时候,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阿树。
她觉得很惊奇。
她幻想的恋爱对象是阿树。
那个年纪,严安贞还并不能准确地认知到这份异样的情感,她只觉得,她并不排斥跟阿树亲密,甚至还有点喜欢。每当她注视着班上调皮的男生时,就会想,阿树比他们可爱多了,不仅聪明,还温柔,爱笑,像邻居家养的一只惬意的猫。
阿树不仅仅是突然出现在严安贞的生活中,她还陪伴着她度过了母亲去世那段最难熬的日子。父亲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她不敢靠近了。于是那些失眠的夜晚,她总会悄悄地跑出去找阿树,阿树会安慰她,静静地陪着她,告诉她伤心就不要憋着,哭泣也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她哽咽着说:“谢谢你,阿树。”
阿树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将她的泪水抹掉,轻声说:“我会在你需要我的任何时候,任何地方。”
有的时候阿树真的不像个十岁的女孩,她安静的目光里总是有种小严安贞看不懂的情绪。
但阿树是个骗子。
就像严安贞其实并不知道阿树来自哪里一样,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
那是一个黄昏,严安贞一如既往在放学路上看到了阿树。她踏着夕阳走向她,神情好似有点难过,却是笑着的。
她突然感到不安,拽住阿树的袖子,问:“发生什么了吗?”
阿树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我要走啦,阿贞。”
严安贞:“你要搬家吗?搬去哪里?我能去找你吗?”
阿树倾身靠近,凑近她的耳朵,轻声呵气道:“我希望阿贞能永远快乐。”
她觉得脸颊痒痒的。
从那天以后,严安贞就再也没见过阿树,她就像露珠一样,第二天的太阳一冒头,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严宇径看见了那个黄昏。
严安贞现在还记得那天深夜,严宇径拽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扯了下来,不顾她的哀泣和道歉,几乎是半扯半拖到了一个小房间。那个小房间自从母亲去世后就一直被锁着,此刻重新打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黑黢黢的,不见一点光影。
严宇径把她推了进去,抹黑踹了她一脚,不知道踹到了哪里,只听到女孩尖叫一声,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惨白的光直直地照在女孩的脸上,女孩什么也看不清,眯起眼睛,止不住地啜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严宇径的声音很奇怪,在这房间里显得空荡荡的,他说:“那个女孩是谁?”
没有明确的指向,但严安贞第一反应就是阿树。
她带着哭腔,说:“她是我的朋友,她叫阿树,其他的我也不知道……爸爸我疼……”
现在想来,严安贞对这个参与了她生命中转折点甚至是成为了转折点的女孩所知甚少,只有一个名字。
严宇径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不为她的哭泣所动容,阴沉地说道:“朋友?”
不等她回答,严宇径半蹲下来,用力死死地掐着她的胳膊,逼她跟他对视,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怎么可能。
严安贞想回答,然而那些夜晚关于恋爱对象的幻想让她迟疑了一秒钟。
这一秒的迟疑落入严宇径的眼中。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突然走出了房间,很快拿了台笔记本进来,手指敲击在键盘上的哒哒声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响亮,不急不缓,带着种刽子手杀人前的随意。
严安贞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缩在角落里,任由恐惧将她淹没。
——我会在你需要我的任何时候,任何地方。
阿树,你在哪,我需要你。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疯狂涌出,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因为太过用力而咬破了嘴皮,一股血腥味冲进她的嘴中。
“安贞,你妈妈走之前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能好好成长。”严宇径